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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行止忍不住道:「可是雨霽去更危險,總不能因為她是姐姐,她就該去冒險吧?」
蘇行止這話可以說很冒犯了,但他還是說了出來。鎮國公更偏愛長在跟前的小女兒和親手養大的雍王,無可厚非,但明雨霽也是肉長的,沒道理為了李華章和明華裳,永遠讓明雨霽犧牲。
但鎮國公不以為忤,反而道:「你說得對,我已然對不起大娘良多,按我的本心,我恨不得她永遠不離開鎮國公府,餘生被人捧在手心,不受絲毫風吹雨打。但我的女兒除了是我的孩子,是一個女娘,更是一個獨立的人。若她們想做樑上燕,我就一輩子為她們遮風擋雨;若她們想做天上的鷹,我這個做父親的也該鬆手,讓她們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鎮國公慢慢走到明雨霽面前,像對朋友一樣拍了拍明雨霽的肩膀,認真道:「雨霽,你阿娘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像水一樣以柔化剛,生生不息,永遠能雨過天晴。你該做什麼就去做,府里有我照應,不會讓人發現你不見了的。」
明雨霽回來這麼久,雖然她已慢慢接受鎮國公這個父親,但她心裡也覺得,父親更愛明華裳和李華章,遠甚於她。她默默接受了這個認知,努力不去計較,做女兒該做的事。可是現在,她看著鎮國公的眼睛,意識到父親其實同樣愛她。
那是她從小寄人籬下,患得患失,不擅長表達,卻十分渴望的愛意。
明雨霽突然眼眶發酸,她有些無措地低下頭,鼻子發塞:「我不是擔心這些。韋皇后和安樂公主得位不正,我擔心她們被逼急了,拉著所有人玉石俱焚。」
鎮國公一怔,哈哈大笑。這些年他回歸家庭,每天就在家裡侍弄花草、琢磨菜譜,再不過問朝政,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老頭子。此刻他仰著頭大笑,眉宇間那股豁達堅毅撼人心魄,這才讓人想起,他年輕時也是太子近臣,經歷過偷龍轉鳳、武后臨朝,挺過一輪輪血腥的酷吏清洗,一直挺到李唐復國。能活到現在的永徽舊臣,哪一個會是普通人?
鎮國公笑罷,看向自己流散多年的大女兒,鄭重了神色說:「我雖白活了這麼些年歲,但還不至於被人欺負了去。當年我們經歷的陣仗可比這兇險多了,但哪一次不是化險為夷。我對付這些有經驗,你放心出去,就算到了最壞的情況,我明懷淵還能提刀殺人,絕不會任人宰割。反倒是他和你妹妹,一步錯則步步錯,你去商州,好歹多一個人給他們出謀劃策。你們三個孩子安好,我才能真正安心。」
明雨霽看著鎮國公,幾次欲言又止,鎮國公眼神包容平和,像是一座永不熄滅的燈塔,無論發生什麼,他永遠在岸邊為他們指引方向。明雨霽無法用語言表述自己的心情,只能深深下拜:「女兒不孝,危機時分不能侍奉在父親身邊,還要牢您幫我遮掩。望父親保重身體,我一定,帶他們平安回來。」
蘇行止也面露慚色。他怕明雨霽回府受委屈,見鎮國公讓明雨霽千里迢迢去商州,下意識覺得是鎮國公偏心,殊不知他才是那個片面的人。真情流露無法騙人,蘇行止看得出剛才那些話是鎮國公真心所想,這樣一來,他反而成了惡人。
蘇行止對鎮國公行禮,致歉道:「國公恕罪,方才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國公了。大娘子說得對,這本就是鎮國公府家事,我不該多嘴。」
鎮國公道:「蘇郎君不要這樣說。你能說出那些話,說明真心為大娘好,我心甚慰。大娘說話直,其實都出於好心,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郎君海涵。」
蘇行止心中自嘲,如今,他已經成了明雨霽需要客套的人了嗎?他怎麼可能怪罪雨霽呢?
她在明家過得好,有一個真心愛她的父親,有一對明理寬厚的妹妹妹婿,他該替她高興。正因如此,他越發不能讓鎮國公府、讓雍王出事。
蘇行止下定決心,道:「謝國公寬宏。在下告辭,望大娘子路上保重,平安歸來。」
蘇行止一一給鎮國公、明雨霽行了禮,就恢復下人裝扮,從角門出去了。鎮國公看到明雨霽臉上意外、生氣夾雜著失落,嘆了聲,道:「既然不捨得,為何不和他說?」
說起這個,明雨霽更氣了。她用不在意掩飾著心底的委屈,道:「他都不關心我怎麼走,只讓我路上保重,和他還有什麼好說的?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今夜就得出發,我先走了。」
鎮國公看著快步走遠的大女兒,心裡長嘆。女兒大了,煩惱也多了,像明華裳那樣主動跟著男郎跑的讓人發愁,像明雨霽這樣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不願正視感情的,也讓人發愁。
其實,他覺得蘇行止還不錯,為官正直,做事踏實,私底下又十足耐心,任雨霽怎麼發火都不慍不惱,前程也不錯。最重要的是,對雨霽是真心的。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女的事,就讓他們自己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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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裳聽明雨霽說鎮國公沒事,這才放下心。她看向床上還在發高燒的蘇行止,問:「那蘇兄的傷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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