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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華章無言以對,只能道:「國公節哀。」
孩子新婚,大好的日子,鎮國公不想連累李華章的好心情。他故作輕鬆地笑了下,負手道:「還叫國公吶?」
李華章福至心靈,情不自禁微笑,終於能名正言順地改口:「是,父親。」
雍王府內魚龍混雜,李華章也不知道身邊的奴僕背後到底是誰,但鎮國公府內就安全多了。鎮國公和李華章並肩走在曲折迴廊中,鎮國公問:「太上皇近來可好?」
李華章想到上陽宮內那位蟄伏的舊帝王,不敢掉以輕心,緩緩搖頭:「太上皇在上陽宮內養病,不見外人,我也不知她的身體怎麼樣了。」
鎮國公長長嘆了口氣,說:「她殺了太子,殺了很多人,我理應恨她,但平心而論,她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人,也是一個厲害的皇帝。曾經我一心想著為太子復仇,後來我看著裳裳和你逐日長大,漸漸明白,太子當初自刎,並不是為了恨,而是為了愛。他愛母親,也愛你們,他無法做出取捨,只能用他一命,換你和安樂郡王一命。她不守諾言,逼死了太子妃和安樂郡王,後來你也奪走了她的帝位,該扯平了。若殿下泉下有知,定然也不希望你和太上皇冤冤相報。有時間,去上陽宮看看她吧,她也是一個八十歲的老人了。」
李華章垂下眸子,他看著地上晃動的樹影,沉默許久,低低道:「是。」
第172章 上陽
回門宴後,再無應酬值得兩人出門,李華章和明華裳閉門謝客,關起門來安心過自己的日子。
李華章照例起得比明華裳早,往往他已經練完晨訓,明華裳才迷迷糊糊醒來,他回去陪明華裳吃早飯,然後兩人一起去書房。
光祿寺清閒,除了重大節慶,其餘時候李華章幾乎不用露面,一切都有舊章程可循。他也安心待在府里,有時和新婚妻子一起讀書討論,有時明華裳興致來了,會讓李華章教她彈琴習武,作為報酬她為李華章作畫,更多的時候兩人各做各的事情,可能一下午都說不了一句話。
一如幼時在學堂啟蒙,李華章正襟危坐,明華裳趴在桌上,借著他的遮擋呼呼大睡。
明華裳堅決反對內卷,等天黑後她就不允許李華章用功了,兩人一起回屋吃飯,若那天的晚霞好看,兩人會在飯後繞著雍王府散步,隨意說些什麼話。
恩威深重、名徹長安的雍王似乎喪失了鬥志,不再關心朝政兵權,一心過起醉溺溫柔鄉的日子。明華裳幾乎習慣這種生活的時候,上陽宮突然傳來太上皇生病的消息。
其實這並不稀奇,太上皇已有八十高齡,這個數字哪怕對長壽老人來說也非常可觀了,神龍政變能成功,就是鑽了太上皇數月不能上朝,對朝廷掌控力減弱的空子。宮變後,太上皇被迫讓位太子,遷移上陽宮,這對於一個將皇位視作自己終身追求的女人來說,打擊是巨大的。
人的衰老往往就在一瞬間,一旦那股心氣兒散了,曾經看一夜奏摺都神采奕奕的強悍女人,便迅速枯萎成一個八旬老婦。
李華章接到消息後就立刻進宮了,明華裳不想和那些王妃公主虛與委蛇,便留在王府里等他。直到金烏西墜,天邊已經能看到薄薄的月亮,明華裳幾乎以為宮裡出了什麼事,忍不住要進宮尋人的時候,李華章終於回來了。
明華裳看到李華章全須全尾回來,長長鬆了口氣。她沒有追問他為什麼晚歸,只是如平常一般問:「吃飯了嗎?我讓廚房做了鯽魚鱠,魚特別新鮮,送到府上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你要用些嗎?」
李華章壓制住心底煩雜的思緒,笑著道:「好,有勞裳裳了。」
明華裳讓侍女擺案,府里只有他們兩人,不必講究什麼分案而食,明華裳坐在案邊,親手為李華章調蘸料:「這是我獨門配方,不影響魚鱠的鮮,吃多了也不會發膩,除了我再沒人知道怎麼配比。你來嘗嘗?」
李華章盛情難卻,就著明華裳的手吃了一口,醬料果真將魚絲烘托得恰到好處,兩者相得益彰。李華章頷首,由衷道:「好吃。」
明華裳立刻又夾了一塊,李華章本以為自己沒胃口,但在她的陪伴下,不知不覺也吃了一些。
明華裳知道他心裡有事,沒有強求,等他墊了肚子後就讓侍女將食案撤下。侍從熟稔地撤走,室內只剩他們兩人。明華裳坐到李華章身邊,握住他的手問:「宮裡發生什麼事了?」
李華章低低嘆了口氣,閉眼靠在她肩上,聲音中滿是疲憊:「太上皇病重,宮中為誰去侍疾的事,爭論了一天。」
李華章想到白日的情形,哪怕閉著眼都覺得不堪入目。說是爭論都是給他們面子,皇帝口口聲聲說十分憂心母親的病,恨不得以身代之,但國不可一日無君,他不能離開太極宮,而太極宮陰潮,也不適合將太上皇遷來養病。
這自然都是託辭。武皇的政權雖然已經被摧毀,但她畢竟是皇帝的母親。將八旬的老母親丟在別宮置之不理,於孝道不容;但若接回太極宮奉養,皇帝又不敢。
算上當皇后的時間,武皇統治了後宮四十年,宮廷內外到處都是她的耳目,誰敢讓她再回到權力中心?當年王皇后將武才人發配到感業寺時,也滿心以為她絕不可能東山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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