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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坐在上首,沉默良久。剛才他還在想要不要裝不知道,但這個孩子徑直捅穿窗戶紙,讓他連裝聾作啞的機會都沒有。
鎮國公長長嘆氣,說:「郡王,先請起。臣負命保護你,實在當不起你如此大禮。你現在還年輕,不懂男女之情,不妨等過幾年……」
「父親,我明白。」明華章難得打斷別人說話,緩慢堅定道,「我如今跪在這裡,不是作為章懷太子之子,而是以明華章的身份,請求您的原諒。我明白什麼是喜歡,什麼是責任,什麼是男女之情,什麼是兄長對妹妹。我辜負您的教導,沒能做到君子三戒,但我還是不思悔改,奢請您開恩,允許我對裳裳的心意。」
鎮國公看著明華章良久,哪怕他跪在地上,依然脊背筆直,凜然不屈。鎮國公嘆氣,走下坐榻,親手扶明華章起來:「郡王言重。知慕少艾,人之常情,要怪也該怪我這個父親失職,你們沒有做錯什麼。但是,郡王,您如今還頂著明家的姓氏,娶裳裳一事,就算我同意,天下悠悠眾口也不會同意。」
「我知道。」明華章直起身,眼眸平靜,「所以我沒有請您將裳裳許配於我。這些年我住在公府,借兄長身份出入內宅,卻對裳裳生出男女之情,這是我辜負您的信任,我有必要告知與您,請您寬恕。至於裳裳願不願意嫁我,我此生有沒有運氣娶到她,則是她的事。我想對她好,僅此而已,無論她的決定是什麼。」
鎮國公默然看著面前眉眼如玉、初露鋒芒的少年,他最初看到明華章和明華裳的出格之舉時,說實話非常憤怒,但明華章如此坦蕩真誠,他毫不避諱承認自己的感情,任由明家審判,卻也表明不會放棄。
鎮國公是真心把明華章當兒子養大,注入自己對兒孫、對君主所有的期待。這個孩子亦沒有辜負他的期待,長得比他預料的還要好,以致於明華章突然表露對自己女兒的心意,哪怕鎮國公有心抗拒,都挑不出他哪裡不好。
鎮國公真是哭笑不得,長嘆道:「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自己就是一個失敗的丈夫,實在沒有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你們都長大了,感情的事就自己去處理吧,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但是郡王,我還是得提醒您,章懷太子的冤屈未明,而邵王的血已再一次浸染丹鳳門,前路漫漫,接下來每一步都不容易,您要想清楚。」
「我明白。」明華章垂下眼眸,以兒子,亦以男人的身份鄭重向鎮國公許諾,「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該我負的責任,我會一力承擔,絕不會牽連裳裳。」
鎮國公想說他並不是怕被牽連,若他怕死,十七年前就不會抱明華章回來。但作為一個父親,他張開嘴,卻無法再說下去。
作為臣子他可以無畏赴死,但作為父親,他卻私心希望女兒能過上寧靜安穩、無憂無慮的日子。從這個角度來說,明華章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女婿人選。
最終鎮國公只是拍了拍明華章的肩膀,雖然無言,但兩個男人都懂這個舉動的含義。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侍女停在門口,喘氣道:「國公,二郎君,娘子又做噩夢了。」
鎮國公心裡一驚,立即起身,然而明華章已先他一步,快步朝外跑去。鎮國公顧不得其他,也趕緊往明華裳的屋子走去。
第144章 縱容
明華裳又做噩夢了,夢中招財抱著一包松子,抱怨炒的太老了,一轉眼招財躺在血泊中,腹部破了一個大窟窿,血肉模糊,鮮血淋漓。明華裳想拉招財起來,可是才碰到她身體,招財就變成一隻厲鬼,陰惻惻道:「都怪你害死了我,死的為什麼不是你?」
是啊,死的為什麼不是她呢?
明華裳像被人掐住了嗓子,大口呼吸卻依然喘不過氣來。她在窒息中徒勞無用地抓著什麼,突然有一隻手用力握住她,緊緊將她抱住:「裳裳,別怕,我在。」
惡鬼繞在她耳邊怪笑,明華裳想跑,身體卻一點都動不了。那雙溫暖的手一直抱著她,輕輕拍她的後背,在她耳邊低語:「我在呢。」
我在呢。
這句話仿佛驅邪的神諭,夢中糾纏不休的黑影一點點散去了,明華裳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歪頭,終於能安然睡過去。
明華章等她呼吸變均勻了,才小心翼翼將她放回床榻。沒想到明華裳如溺水一般,一挨到床榻就呼吸急促,情緒不穩,明華章只能握緊她的手,寸步不離守著她:「別怕,我在,我不走。」
明老夫人看到這一幕皺眉:「她是不是沾到什麼髒東西了,要不請高僧來驅驅邪?」
鎮國公聞言也有些猶豫,明華裳長這麼大,什麼苦都沒吃過,連指尖被針扎破都鬧脾氣不肯繼續學女紅,突然看到身邊人的死狀,估計被嚇狠了。鎮國公不由問:「哪家的高僧驅邪最靈驗?」
「不用。」明華章小心拭去明華裳額頭上的汗,頭也不回說,「她膽子很大,看到屍體一點都不會害怕,怎麼會被嚇到?何況,就算世間真的有鬼,也是招財所變。招財最是親近裳裳,留在她身邊定然為了保護她,有什麼邪可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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