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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實在聽不下去,紅著臉道:「山茶姐姐,您嘴上積點德吧。衛檀大人怎麼死的,現在官府都沒查出來,張三郎更是為了畫藝自殺,那時候玉瓊姐還在廣寒月苑陪客呢,她怎麼能知道?至於拿人家身世說話,就更不地道了。她原本也是清貴人家的小姐,要不是四歲那年家族被捲入謀反案,她被迫流落教坊司,我們如今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呢。山茶姐姐,舉頭三尺有神明,您說這些話時想想自己。」
山茶嗤笑,眼梢吊著,幸災樂禍道:「這麼厲害,我好怕呢。是不是以後,我見了她得跪下,恭恭敬敬叫一聲小姐?」
山茶說著咯咯笑了,丫鬟被氣得臉頰通紅,用力跺了下腳跑走了。
明華裳被迫看了出大戲,她瞧著山茶趾高氣揚的樣子,並不覺得可惡,只覺得可悲。
山茶剛才那些話無疑是很惡毒的,拿玉瓊身世之痛開玩笑,但凡有點良知就笑不出來。但這怪山茶嗎?
明華裳平心而論,如果她從小放在山茶的位置上,吃不飽穿不暖,不被允許讀書識字,只有以色侍人,得到了男人的喜愛才能過上好日子,她也會變成如此。
當然,這個好日子,也是相對而言。
沒有得到過陽光雨露的花,不能責怪她為什麼沒長成筆直、燦爛、有風骨的蘭。
明華裳覺得山茶看不起玉瓊,就像外室看不起青樓女子、正妻看不起小妾一樣,她們都是別人的附庸,不敢去反抗致使她們一生不幸的根源,卻揮刀向比自己更弱的同類。只要創造比她們更低的階級,只要痛踩比她們還不幸的女子,自己就能成為人上人了嗎?
並不能。弱者相互鄙視,為強者的剝削找理由,實在沒有必要。
衷心擁躉玉瓊的丫鬟被山茶氣走了,在偏僻處和小姐妹痛罵山茶小人得志,日後一定會摔得更慘。明華裳卻拍了拍山茶的手,問:「能帶我去你們住的地方看看嗎?」
第60章 山茶
山茶不知道明華裳為什麼要看她們的住房,但明華裳背後是江世子,山茶得罪不起,左右她也無事,便帶著明華裳到處看看。
明華裳先去了二樓,她拐出樓梯,果然在旁邊找到一扇不起眼的門。明華裳推開,裡面光線十分昏暗,只能在黑暗中看到大致的輪廓。
光線從背後射入,明華裳隱約看清靠南牆放著一個木架,上面擺著酒具、茶盞、賭器。明華裳小心翼翼進門,問:「這裡怎麼這麼暗?」
山茶不耐煩地靠在牆邊,說:「三面都是牆,可不是暗嘛。」
確實,這間小雜物間三面都是牆壁,唯有北牆上方開了一扇小氣窗,但窗戶連著樓梯,並不能照明,只能散散氣味罷了。
明華裳在屋裡轉了轉,看得出來這裡經常使用,但沒人收拾,器皿都隨意堆著。她停在南牆面前,這堵牆後就是風情思苑,張子云死的地方。但明華裳打量了很久,實在沒找到從這裡到隔壁的可能。
明華裳只能遺憾出門。她走到風情思苑面前,第一眼就看到上面張揚刺眼的「封」字。明華裳繞著封條打量,山茶見了,狐疑道:「裡面死了人,你不避諱,怎麼看著還很嚮往?你該不會想進去吧?」
被看穿了。明華裳高冷地哼了一聲,說:「我不過是檢查你們有沒有說謊而已。那個張三郎當真是自殺嗎?我警告你,我們江安侯府可不是吃素的,要是世子在你們這裡出事,江安侯絕對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山茶道:「當真。張三郎大概是酉時來的,玉瓊說仰慕他畫技,便與他在風情思苑單獨飲酒。戌時左右,客人來得越來越多,我正在準備跳舞,忽然聽到樓下吵了起來。原來是經常包玉瓊的貴客來了,點名要玉瓊陪,老鴇去風情思苑叫人,張三郎說畫還沒畫完,說什麼都不讓玉瓊走。老鴇讓啞叔送了幾壇酒,他就消停了。呵,這群酸腐文人都是這種德行。」
明華裳問:「他好端端喝著酒,怎麼會自殺呢?」
「這誰知道?」山茶說道,「戌時我就在大堂獻舞了,許多人來給我捧場,我哪注意得了一個文人?等我跳完都亥時了,我累死了,上樓剛歇了一會,樓下媽媽就尖叫。我派人去問,才知道樓下出人命了,那個書呆子畫畫成痴,竟然自刎死了。」
明華裳挑眉:「自刎?」
「是啊。」山茶理所應當道,「戌時之後,風情思苑的門一直關著,大堂里那麼多賓客,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眾目睽睽之下,還能有人繞過所有人的眼睛,進房裡殺他?等亥時後,媽媽終於騰出手了,她本是去風情思苑催他走,沒想到一推門卻看到個死人。當時媽媽身邊跟著很多人,大家都看到包廂里門窗緊閉,地上乾乾淨淨,張三郎靠在桌案邊,手裡握著刀,脖子上流著血,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已不知死了多久。桌案上放著畫,大家都說是他愛畫成痴,得道開悟,魂魄進入畫中做神仙去了。」
明華裳沉默,如果不是知道張子云隨身攜帶的寶圖丟了,她可能也會覺得這是自殺。
她在風情思苑外踱步,緩慢丈量地形。透過窗縫,能看到風情思苑南北兩面是牆壁,東面窗戶臨街,西面門窗挨著二樓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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