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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康宮殿內燭火暗了一盞,金氏太后在眼睛半睜半閉的佛像前驚恐站起。
「哀家還有承兒......」金氏太后斂下失態,定了定心神,提起大兒子蘭承。
「明和郡王秉性正直,賢良受臣子愛戴,他會成為最好的皇上。」
「......」
風雪從柴房屋頂的縫隙中吹進來,沈熙洛凍了好一會兒,柔玉臉頰覆蓋薄紅,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噴嚏。
蘭硯想,她真的很弱,再凍一會兒就會生病了。
少年凌厲眉目上,桃花眼無害倒映沈熙洛的臉龐。
「很冷,你先回去。」他用溫和的聲音勸說。
沈熙洛怕少年趁她不在就走了,若明日看不到他,那她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這個受傷的江湖少年了,沈熙洛秋波瀲灩的眼睛柔柔看向少年,神情信誓旦旦,語聲俏麗,「我穿的厚,沒關係。」
少年低低地「唔」了聲,他垂首,黑色的發凌亂靡麗,半遮半露的臉透著冷淒之美。
沈熙洛不知道蘭硯從未關心過人,他沒有感情,方才說的話,只是對著曾經遇到的諂媚關懷話語依葫蘆畫瓢。
沈熙洛只覺她撿的這個少年很乖巧很貼心。
她剛剛抄完第二遍《女誡》,手指已經酸麻,腕骨隱隱作痛。
沈熙洛不想抄了,裡面壓抑無趣的三從四德讓她覺得厭煩,她手指捏著紫檀雕雲竹紋狼毫筆,玩弄地在宣紙上畫出一隻小野貓撲花,迅速勾勒,筆觸簡單,墨跡靈動。
畫完,沈熙洛輕輕眨眼,問少年,「你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嗎?」
少年抬臉,琉璃燈光下,他的睫羽在面容上灑下蟬翼般的影子。
他淡淡抿唇,再開口,語聲有些茫然,「都記不得。」
沈熙洛緊張摩挲狼毫筆上的紋路,大著膽子,直視他的面容,打量他。
少年黑色的睫毛翕動,弧度勾人,一眨不眨地望她。
他的眼神無害,直接,像一張乾淨的白紙。
沈熙洛看得臉紅心跳,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低下頭。
「這上面是什麼?」少年垂眼,平淡地指向沈熙洛抄寫的《女誡》,他修長的指骨輕輕壓在宣紙上。
裙下肌膚微癢,沈熙洛的膝蓋併攏的更緊。
「是......《女誡》」沈熙洛說著,心跳得愈快,心虛慌亂,仿佛做了壞事,風雪夜,破敗的柴房中,只有她和少年。
少年的視線落在宣紙上,悠悠看了會兒沈熙洛畫的野貓撲花。
他見少女慌張隱有躲避意,蘭硯半低眼帘,輕聲,「可惜,我看不懂。」
沈熙洛發熱的臉龐微微緩和,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可能,問他,「你不識字?」
少年只說,「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好像過往的一切,隨著這句話,都消散了。
是曾經就不識字,還是現在忘記了。
沈熙洛無從分辨。
只知道,少年徹底失憶了。
他披著她的雪白兔絨大氅,用那雙勾人的桃花眸安靜地望著她,帶著乖順。
這樣美麗無害的少年,沈熙洛內心擔憂他。
若是直接讓他離開,那他遇到追殺他的人,很有可能直接喪命。
還是要帶他看醫者為好,在他離開前,她會盡力讓他恢復記憶的。
「明日你要看醫者麼?我會為你付診金,我金銀很多,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沈熙洛的指尖放在宣紙上,緊張地摳了摳,柔婉提議。
「不要。」少年皺眉,不太開心地垂眸,一下子不看她了。
他的屍身不在,靈寶縣衙會派人徹查,所有為傷者看病的醫者,都會被跟蹤。
蘭硯討厭暴露蹤跡。
如果是宮內的人在場,看到蘭硯拒絕,就會感到恐慌害怕,發抖跪下。
這位少年皇帝,性情無常,脾氣很差,殺過無數人。
可沈熙洛不知道,在她眼中,少年的樣子只是屬於有一些小脾氣罷了。
不過,他好像不太信任她。
沈熙洛有些失落,重新拿起狼毫筆,筆尖落在宣紙上,只留下一點暈染的墨跡,沒有繼續抄寫,少年在她身旁,她心思忍不住飛到他身上,她輕聲自責,「我是不是......讓你受委屈了。」
蘭硯的沉默打斷,他抬起眼,看沈熙洛,不解,「為何?」
「我救了你,照理說應該想辦法對你好,但現在卻讓你待在這柴房。」
她不是沒有金銀可以為她撿的重傷少年提供更好的住處,但她身為要投奔侯府的閨閣女子,行事多有不便。
沈熙洛垂眸。
蘭硯心底疑惑,她是因為對他不夠好,所以傷心嗎。
雖然不理解,但他不想讓她傷心。
「我沒有委屈。」少年急忙說。
他湊近沈熙洛,臉龐幾乎碰到,沈熙洛驚訝,沒想到他這般莽撞直接,沈熙洛肩膀往後縮,無措羞澀,少年眨眼看她,忽然發現了什麼,他直接抬手,毫不遲疑地擦去她不小心蹭到臉上的墨跡。
冰涼的指腹引起酥麻。
沈熙洛瞪大眼睛,他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面上,氣息乾淨熾熱,單純誠摯。
蘭硯指尖摩挲了下,墨跡暈染在他指腹,他又一次觸碰到她的肌膚,眸光忽然變得有些好奇,微微幽暗。
視線相交,沈熙洛心臟顫動,趕忙推開他,往旁邊挪了挪,抱緊懷中宣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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