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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沈遠腳上的官靴也不知穿了多久,靴頭已經有些開線了,那原本的黑褪成了一片灰,雖然這樣,但看著也是愛護極好的,不曾沾染一點灰塵。
沈遠家貧,朝中眾人皆知,他妻家跟他一樣都不富裕,聽說最初的時候,日子過得也算不錯,後來沈遠還接了家裡人來京,後來不知怎得那些人都被他送回老家了,日子還過得越來越清貧。
沈遠低頭看著自己這雙鞋子,也知道他的好意,笑著婉拒道:「穿得久了,也有些感情了,這新鞋即使是新做的也比不上舊鞋合適,合腳呢。」
這般閒聊著,兩人已經到了官署。
沈遠向李元朗行了個禮,告辭道:「下官已經到了地方,就不能再陪大人了。」
李元朗抬眼瞧了一眼匾額,是到地方了,他的路在另外一條。
眼看沈遠就要入門,李元朗終於忍不住問道:「沈大人,我想問一問,十五年前那份豐榮縣您寫下的案宗到底有沒有疑點?」
沈遠離去的身形頓在原地,回頭看了一眼他,認真道:「李大人之前不是問過了嗎,我還是那句話,我所斷之詞皆非妄言,無愧於心。」
——
一場疾雨過後,京里的秋意更濃了。
李元朗有些焦躁,時間拖得太久了,再拖下去,獄裡的苦寒之氣怕是對岑青茗不利。
而按押送齊豐回來的手下來報,他們一路遇上了幾次刺殺,原本之前就被嚇得幾乎失魂的齊豐更是有些畏人。
齊豐是在深夜入京的——按照李元朗的要求。
深夜入京,隔日才能開審。
齊豐被偷偷押到李元朗住處時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齊豐。」李元朗從這屋內的上首位走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癱坐在地上宛如腐肉一堆的新風縣令:「出去了這麼久,知道誰才是真心實意幫你的人了嗎?」
齊豐一路舟車勞頓,遇上的人個個凶神惡煞,更何況之前不是被追殺就是被人拉著眼睜睜看著殺人,手段之殘暴肆虐,無所不及,此時看著一身溫柔和煦的李元朗這才醒了些神。
他扯著李元朗的袍子有氣無力哭喊道:「大人,下官之前錯了,不該和那姓鄭的同流合污,但那些骯髒事情可都是他逼我做的!那些髒錢基本都進了他的口袋,若不是那姓鄭的仗著汪公公強逼於我,我就算再借十個膽子都不敢做這些事啊!大人,您說要幫我的,只要您能讓我活下來,我做什麼都行的!」
「齊豐,我是能幫你,但也得看你怎麼做,你乾的那些勾當我基本都清楚,你說你是被鄭汪垚逼的,可你也得有證據不是,你們之間的往來勾當,那些髒款明細,你該都記著吧,你把那些東西都交出來,我也才好幫你說上一兩句,不然,我都怕被你連累呢。」
「齊豐,我知道你是個好的,你是景元三年的進士,和鄭汪垚不一樣,你是有實幹的啊,可千萬不要在這渾水裡浮沉了。」
李元朗的聲音如清風朗月,和煦得不帶一點傷害,齊豐在外一路忐忑懸盪的心仿佛都被撫平了,李大人知道自己的能力,也知道自己的苦楚,他好像真的能幫他,好似他按著他的意思去做就真的沒事了。
齊豐就在這沉醉得讓人迷眩的嗓音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對啊,現在還有誰能幫他呢,那些人都想讓他死,都想讓他開不了口,可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能讓鄭汪垚清清白白留在這世上,都是他害得自己變成這番模樣,他明明上任之前也想能為民做一番事實,博一個清名的。
李元朗看著他臉上苟同的模樣,心裡充滿不屑,但臉上卻更加和善,聲音也更加低沉。
緩緩誘出後面的話:「你們這十幾年也做了不少魚肉百姓的事吧,這裡面也有不少冤假錯案吧,我記得十五年年前,還曾經有一個趕考舉子路過豐榮縣被害的,這裡面也有鄭汪垚的一手吧?」
李元朗毫無道理地揣測推斷:「那個舉子一身正氣,怕是到了京城會狀告鄭汪垚吧,鄭汪垚害怕了?然後滅了他口?你們怕擔責就把禍事推在聚義寨頭上對不對?」
「或是那舉子不畏強權,跟你們這當地的什麼富商豪紳起了衝突,被他們害了?然後拋屍到了雞冠嶺之中,你們偏袒與他,掩蓋了這樁惡行,這裡面總可以選個解釋吧,齊大人,你曾被迫與他同流合污,那案件你想怎麼翻都行,這髒水也隨你怎麼潑都行。」
「最重要的是,要將他徹底拉下馬來。」
最後這句話被李元朗說得輕飄萬里又擲地有聲。
那兩個推斷,前者當然都是李元朗的臆想,事實上這個臆想也全無道理,往來舉子那麼多,怎麼偏偏去了雞冠嶺的那個舉子就被害了,怎麼其他舉子鄭汪垚就不怕他們去上京狀告了?但是後者這番言論,咂摸一下倒是也有幾分道理的。
齊豐腦子亂糟糟的,已是成了一堆漿糊,但他聽得恍惚,卻冥冥中覺得,按著他的話說肯定不會有錯,只是在李元朗說那什麼舉子被害之時,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好似有些問題對不太上,他張了張口妄圖解釋兩句,卻見那張在燭火之中分外無害溫柔的臉突然變得有些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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