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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的慕強心態很重,只要確定不會被殺死,那麼嚴格的管理並不會引發強烈反彈。尤其是其中的女性,她們中的大部分不會因為男性親屬的死亡而長久的懷抱仇恨,但仍要注意個體的甄別,族群的不同會引發牴觸心理。工作中需要注意多與匈奴人溝通,了解群眾心理。」
她本來只是做打雜工作,申請到帳號進來工作,工資提了一截,職務也升了。如果立功,可想而知在現實中的工作也會受益,如果不小心死了導致帳號作廢,前途也是可想而知的沒有了。她自然非常在意。
呼衍蘭從袁朝陽那里出來,先去找吃過飯正與人聊天休息,準備待會加班上工的母親,把搪瓷盆給她,並跟她說了烏桑的事。她一形容,呼衍白雲就想起來了,她還記得這個見面不多但很說得來的朋友,欣喜地吩咐呼衍蘭招待好她。
「鑰匙給你,把柜子開了,里面有瓜子花生還有茶磚,做一鍋奶茶,把我們在齊國的生活好好說給她聽,讓她安心下來。」呼衍白雲忙忙地交待,女兒點頭後她又想了起來,緊著吩咐,「問一問她家裡人……但要是有人死了,就不要多說了,聊一聊別的。」
「哎。我知道。」
鍋里奶茶咕嚕嚕地翻滾,烏桑啜著熱奶茶,看起來好像因為進入了熟悉的生活節奏,整個人放鬆了不少。呼衍蘭注意到她一直在偷偷地看那個拿出茶磚和瓜子花生的矮櫃,便自豪地介紹起來:「那是我阿母第一次拿工資添的大件,好看嗎?」
「好看。」烏桑誠實地說。
那是個木頭柜子,上了漆,烏黑髮亮的底色上有紅色的寫意獸臉花紋。她家的搪瓷盆磕碰露出了里面的鐵皮並生了鏽,不怎麼好看了。可是這個矮櫃用得仔細,最上面鋪了羊毛氈,一點劃痕也沒有,又被常常擦拭,看起來簡直和新的沒什麼兩樣。
呼衍蘭想起廠長和母親的交待,放緩了語氣:「阿母頭兩年不敢用錢。過了兩年才膽大起來,看見這個柜子就很喜歡,正好也攢了許多錢,就買了回來,一直說要給我做嫁妝。」
她到底還是草原姑娘的底色,說到嫁人的事並不覺得羞澀,語氣平常:「不過這兩年不提了。買了六七年的柜子,再好也舊了。我們打算等我嫁人時再重新置辦,到時置辦一個鑲鏡子的嵌螺鈿漆器,比這個好。」
塞外草原廣闊,在大山附近放牧的匈奴部落不太缺木材,但要是牧場離得遠,想打個木頭柜子還是有點費勁的。
胡人的手藝也比較潮,還缺金屬工具,歷史上也是在擄到漢人工匠和西域工匠之後才有了長進。現在的話,貴族歷來都能從中原諸侯國那里交易到工藝上乘的漆器,普通人就隨便將就一下,很少有部落會供養專門的木匠。
更別說能做出像這樣漂亮的、齊人工匠才能做出來的漆器了。至於嵌螺鈿漆器更是想都不用想,只有貴人們用得起,那都是過去跟趙人、燕人、秦人們用馬匹換來的珍貴寶物。
烏桑甚至不懂什麼叫螺鈿,她只聽呼衍蘭的口氣,比她見著的這個漆櫃一定更貴重,心中便自然生起了敬畏,低頭以示恭敬:「你們已經成了齊國的大人物了嗎?是你母親嫁給了貴人嗎?」
呼衍蘭生生被問得愣了愣,趕緊搖頭:「我不清楚我的父親去了哪裡。他被征去打仗後就沒有回來,也許在戰場上死了,也許被俘虜後送去了礦山。母親後來又嫁給了一名齊國的農夫,生了一個弟弟。但聽說回到草原可以獲得平民的身份,母親決定帶我回來。」
他們這一批匈奴俘虜的身份比較特殊。被虜獲時還在秦朝治下,他們自然淪為隸臣妾,在遼西郡放牧。秦滅之後,齊國給隸臣妾放良,但他們作為胡人異族,仍然沒有得到赦免。只是那時候日子也不難過,母親紡織拿的一半工錢也可以養活她們母女倆,而且也不禁止她們嫁人。
母親本來不用回草原上來的,純粹是為了她。母親希望她能恢復平民的身份,這樣可以嫁一個更好的家庭,能生活得更好。所以她和繼父協商之後,留下了弟弟,帶著她來了。
她提起自己的父親,有一些懷念,但並沒有太激動。烏桑也是一樣。畢竟已經過去很多年,而且匈奴人自己的部落之間就常有這樣的事,剩下的女子帶著孩子改嫁給仇人都不算少見,更何況是正常的嫁人。
但這事可能觸動了烏桑,她不由說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的長子死了。」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她再次流下了淚,但也比先前平靜了很多。呼衍蘭六歲之後的回憶湧上心頭,她曾經熟悉過這種麻木的悲痛,那時身邊許多像母親一樣年紀的婦人們都有類似的表現,所以她僅僅拍了拍烏桑的手,安靜地聽她講述。
「齊軍帶走部落的時候,首領召集了人反抗,他就死在那個時候。」烏桑捂住了臉,淚水浸濕了手掌。
她有時候會想為什麼是她的兒子。明明還有很多男人受了重傷在地上疼得抽搐,但都被齊人治好了。那幾個瘸了腿的傢伙現在仍然跟著部落在放羊,為什麼偏偏是她的兒子一聲不吭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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