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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書,正好看到這部分。」張樂解釋了一句,點了點頭,「是好東西,我正需要,麻煩大工師給我登記,我要配一個。」
這下兩人都有點吃驚了,沒想到他一點猶豫沒有,真的願意花這筆錢。王梓還提醒他:「剛出來的東西,打磨要技術費人工,有點貴的。」
張樂笑了笑:「你們能提出來,定是我能買得起。製圖所需,貴一些不要緊,又不是什麼奢侈之物。」
他這麼說,紀建國便把他名字記下來,王梓也對他的購物觀深感讚賞,心想要是自己爸媽有這種觀念,他也不用買個洗碗機都要磨破嘴,最後趁著換新房先斬後奏了。也不知道當年他們買洗衣機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難,明明用了之後都叫好,就是用之前死活不願意。
說話間東西也收拾好了,他把包一背準備下班。張樂動作慢一點,但也好了,卻一時沒走。
他看向又開始埋首工作的紀建國,提醒他,「大工師,下班了。」
「嗯,嗯,我馬上就好。」紀建國沒抬頭,剛說話耽誤了點時間,他再留一會。
張樂搖了搖頭,他知道紀建國所謂的「馬上」,可能是半小時後,也可能是一小時。不會太晚,因為紀建國晚上還會去夜校教人識字算數。
「大工師,工作時間是八小時。」他看了眼辦公室的座鐘,再次提醒。紀建國依然不在意:「沒事,我自己做事,不算加班。」
「我雖然不喜歡孔丘門下那些酸儒,但孔丘有一件事做得很有道理。」
一向沉默寡言,只在技術問題上話比較多的張樂,今天卻似乎變得喋喋不休起來。紀建國詫異地停下工作看著他,王梓也不走了,饒有興趣地坐在位子上看戲。
「大工師聽說過子貢贖人的事情嗎?」
紀建國把疑問的目光投向了王梓。他是與共和國同齡的老人,學的是技術,上學期間也沒怎麼接觸過傳統國學,還真不知道。王梓卻是新一代青年,上學沒學過也會在網上看過,馬上舉手:「我知道。就是曾經的魯國有一道法律,如果國人在外碰見淪為奴隸的魯人,可以將他們贖回來,然後魯國會給補償和獎勵。孔子的學生子貢自己有錢,贖回人後拒絕了補償,孔子卻批評了他。」
「批評他什麼?」
「說他高尚不領錢,別人也不好意思要錢,但又不是個個都有錢,乾脆不幫著國家贖人了,這樣下去在外淪為奴隸的魯國人就沒人救了。對了,順便還有子路救人收了一頭牛,被孔子誇了。」
紀建國沒聽懂:「所以?」
干我啥事啊,我就是手上活沒完,想今天弄完而已啊。
張樂嚴肅地道:「大工師日日不要工錢的加班,其他人就像無錢的魯國人一樣,也會羞於按時下班,羞於拿錢加班,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如同大工師一樣高尚,他們內心仍然想按時回家,又或是多工作多拿些工錢回去。長此以往,他們會對正常的工作都感到疲憊,並失去上進之心。」
紀建國目瞪口呆。
有這麼誇張嗎?他看廠里的工人都按時下班的啊,王梓也沒多留一分鐘的意思,他咋就影響別人了?
王梓卻呱呱鼓掌:「張工師說得好,就是這樣,越來越卷越來越卷,卷得我都受不了了!」
他說的是他原本的工作環境,紀建國又下意識扶了下不存在的眼鏡,猶豫著把圖紙捲起來:「好吧,我先下班。」
這個張師傅原來是做什麼的?好像不只是個普通工匠。回頭把這段視頻上傳,讓組織上審核一下。
鎖門的時候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幾句:「你說得也對。不過,當你知道你的國家落後就要挨打的時候,當你知道你多干一個小時都可能帶來進步的時候,你是忍不住不幹活的。」
張樂點了點頭,他不懂大工師為什麼這麼說,但他同意這個說法。只是齊國並不需要這樣,現在只有齊國打別人的份。
兩個人有時代的代溝,於是不再說了。張樂沉默地順著再度湧出廠房的人群去食堂吃了飯,然後走出工廠,沒有坐車,步行走了挺久,回到自己的住處。
他年紀這麼大,自然有家小,所以沒有住宿舍,而是在鄉間買了宅院。這宅院還是遷走的楚軍家人留下的,一時急賣不出,齊國官府便先買下來,再慢慢售出。隨著官府設立的各個工坊工廠的開設,以後想必會一一賣盡的。
妻子和兒子的新婦回來得晚一點,她們在紡織廠工作,同樣也吃過了,回來見書房的蠟燭亮著,幾個人便靜悄悄避開,到別屋說笑去。
張樂的書房桌上擺著一摞書,最上面經常翻的,不是他說的正在看的物理著作,而是《勞律》。他鋪開紙,也沒有用鉛筆畫圖,而是執毛筆,寫幾字便停下,陷入沉思之中。寫了數行,可能還會全數划去,一頁紙上留下的字不多。
寫了約半小時,大門扣響,妻子去開門,不多時次子進來叫他:「父親,楚墨和齊墨的人來拜訪。」
「是為紡織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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