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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除了讀過天書的韓家人,以及韓川的那些同門之外,第一個自己推斷出如今這一國策用意的人。韓信忖度著,就算是張子房,恐怕也不如他女兒看得明白。
因為張良並沒有在東海郡久留,不像張澤若自淮陰到郯城,一直用心觀察著齊國的政令,又親身做了教書的先生。齊國許多事都是新鮮的,離開一陣,再聰明的人都不會明白。
但即使長住於此,一般人也很難理解,擁有燕齊兩地加一東海之地的齊王,仿佛走上舊日田氏老路,縮在自己地盤上做一些安於享樂般的舉動。張澤若能看出來真正的用意,韓信此刻只能感嘆,果然是留侯的女兒啊。
只是,她究竟想說什麼呢?
「但坐守齊國,只會讓天下群雄小看。秦雖敗亡在即,然其精銳未出,勝敗尚未可知。大王若當真只守聊城,楚軍一旦落敗,則天下形勢陡轉,秦國未必不能反敗為勝。那時齊國雖不怕,卻要獨對秦國,竭力作戰,國內欲行之變革便受延誤。大王,齊國此時不與他人爭土,卻不可不助反秦義軍,盡力削弱秦國以圖滅秦。」
張澤若說到興起,起身近前,指向掛著的地圖:「章邯雖敗,但退守濮陽後,楚軍一直攻之不下。便是項羽與沛公合軍,也有數城不下。大王為何不趁此機會出兵相助,殲滅章邯,蕩平魏地呢?秦國如今名將凋零,章邯一死,便是精銳再出,少了如此名將,秦國也不足為慮了。」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忽略了與男子相處的不適,此時她已是完全忘記了此事。她所言之事正合韓信近日所想,韓信卻一時失語,思緒飄到了別處。
他自己當年,也是這樣吧。
他看見了張澤若的野心,也看見了她野心背心隱藏的忐忑不安。因為當年他也是一樣。
前世他並不知道留侯還有一個聰慧的女兒,只大略知道留侯有個長女,年紀比弟弟大得多,早就出嫁了。
她有家世、有父親的人脈、有良好的教育、有出眾的才華,唯獨只一點沒有——她沒有男子的身份。
他呢,他什麼也沒有,只有自己的才華和志向,但好在他還是個能自由奔走於亂世中的男人。
當年他找到機會向項羽進諫時,大概也是一樣的神情,一樣的激動,一樣的不安吧。
不過現在,他可以給別人機會了。
第89章 張參謀與魯護士
張澤若雖然不到十歲就隨著父親流亡, 但因為張良的謹慎,實際上張氏一家的流亡生活並不顛沛流離,她依然受著良好的教育長大, 禮儀方面向來無可挑剔。
但這份教養, 也只讓她維持到步履穩重的退出屋子, 然後步子便越來越快, 越來越快,最後幾乎小跑起來,進屋與白蕪君撞了個正著。
「哎呀!」
白蕪君人沒事, 被她嚇了一跳,趕緊拉住自己反被撞得向後踉蹌的張澤若。她可從沒見過張阿姊跑成這個樣子, 不過剛叫出來, 她又低呼了一聲。
「阿姊,你怎麼了?」
眼睛這麼亮,兩頰艷紅,白蕪君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當下便是一驚。只是還不等她說話, 張澤若已經鎮定下來, 牽住她的手, 恍若無事地道:「去用飯麼?一起。」
如今齊國別的地方不論,軍中不知何時漸漸改了習慣, 一日竟要用三餐。
糧食仍說不上多麼充足, 至少不足以大批量養殖牲畜和家禽——也是怕瘟病。就地採購, 只能保障少數中高層隔三岔五吃頓好的。全軍供應, 當地百姓連夜養雞養豬都來不及。
所以軍中說不上吃得多好, 但無論如何,三餐足食還有足夠的鹽菜下飯, 已經足以讓齊國的軍隊保持著極為高昂的士氣。
這個點,正是差不多該開飯了。白蕪君也不是沒眼色的人,見張澤若岔開話題,也只得咽下疑問,兩人一起去吃飯。
沒錯,他們這些小參謀雖然工作的地方離大王很近,職位卻不高,吃飯也沒人送。好在田樂陽早就說過待遇,兩人還為此悄悄在家練習過自理能力。而且還是吃的小灶,也能見葷腥,不至於食難下咽。尤其是鐵鍋炒菜,雖說油帶腥味,但炒出來的蔬菜比煮出來的爽口多了,再夾雜些肉絲,也算是一道能入口的菜餚。
張澤若現在能吃一碗飯,比她過去的食量略多,雖說她也不做什麼體力活,但仍是比在家時活動得多,又沒有走遠,不曾有水土不服的毛病,天天沒到飯點就餓。不知不覺,她已經比在家時略略胖了一點。
今天的葷菜是紅燒肉,一人能分到四塊,她吃了三塊,留了一塊,白蕪君也是一樣。湊了兩塊肉,湯汁也倒在乾淨的碗裡,又將碗放入帶來的食盒,兩人提著食盒,說笑著出府,去了醫護們所住的地方。
魯泥也正吃飯呢,一見她倆眼睛就亮了。白蕪君抿嘴笑,將那碗肉端出來,魯泥小小地歡呼一聲,連湯汁一塊倒進自己碗裡,大口吃了起來。
還有兩個女孩兒與她同坐,兩人分了一塊肉,又分了香噴噴的湯汁,和魯泥一樣吃相不雅,卻叫張澤若看得只覺自己又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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