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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想著鹽價,把咸浸浸的蛋白也一口一口吃了的時候,炒菜上來了。學話沒他快,到現在除了軍令還是不太懂東海話的兄弟喊了他一聲:「你看,他們是不是在喝酒?」
方粟這才發現客人們面前放著酒。他大吃一驚,不是他眼瞎,是多少年大秦都嚴禁聚飲,雖說關中之外管得不嚴,但一般人倒也不能這麼聚眾公然飲酒,他方才看見了視線也滑了過去,根本沒往酒上想。
有酒還吃什麼飯啊,方粟大喊一聲:「能上酒嗎?我也要一壇酒!」
夥計正給別人上菜,聽他要酒,過來先謝罪:「東海君說到處都在打仗,糧食寶貴,還是不能隨意釀酒。我們這酒都是紅薯釀的,怕客人喝不慣。」
「是酒就行,來一壇。」
「不成不成。東海公說了,這紅薯酒不放上三年喝了對人不好,不許多賣。兩位客人,只能賣一壺給你們。」
旁邊人也說這酒入口不沖,還甜,喝了卻容易上頭,外地人還是少喝點好。
方粟想想回了軍中喝醉了也不好,這才罷休,只要了一壺,跟兄弟慢慢喝。他琢磨著,這酒不用五穀,只用紅薯,現在也沒官府管著不許多種了,他家那邊不知道有沒有人釀來賣。
又吃了炒菜。點菜時他就納悶了,這才一月,有什麼菜?白菜,是楚國的特產麼,軍中也沒聽說過啊,光聽張將軍說什麼雲夢之芹,可沒聽說雲夢之白菜。他不曉得東海郡離雲夢澤還有老遠,雲夢之芹也是沒有的。現在菜上來了他也不識,吃了一口,味道也不怎麼出奇,但脆生生的十分爽口,跟他過去二十年人生里吃過的水煮一切菜都不一樣。
「好東西,將軍家鄉真是個好地方,冬天過來都有菜吃,不像我們那裡,冷得什麼都不長。」
這沒見識的話又引起郯縣人笑話。
「這是剛出的菜。沒打仗的時候,韓夫人教大家種了這個白菜。本來說只在淮陰種,種成了再教給郡里。但我們郡農丞也是從淮陰縣來的,當即就回淮陰,死活要了種子,叫整個東海郡都種——韓家要種的哪有不成的,誰樂意再等一年啊。」
「喝!可不得了,收上來能存到如今,壞掉不少也剩了不少,竟吃了一冬!」
方粟一邊聽一邊喝酒一邊吃菜,吃得痛快了付錢,覺得全花出去也不枉了。但收的錢竟少於他的預料,不由失聲:「你們東海的油也跟鹽一樣賤價了?」
剛才炒菜里油汪汪的,白菜雖素,吃完了那碗裡的油都汪在底下,可值不少錢吶。
夥計是不會笑話外地人的,又跟他解釋了一通,他這個沒見識的才知道這油還真是素的。雖然他家離遼西郡也不遠,但油菜並沒有傳過來。畢竟占了糧食地,朝廷不鼓勵不反對,不管是韓信還是韓川都沒敢去推廣。不過淮陰水田多,別的地方能麥稻輪作未必有地合適,淮陰這樣的地卻挺多,只要天時好就不缺糧,所以跟著韓家種油菜的人挺多。
嶺南更是如此,韓川雖然沒往外推廣,但一年兩熟,人口又不多,所以騰出田來種油菜,榨的油用不了的就運回來賣,以前賣得貴,現在都反了,也不往外賣了,就從海上運回淮陰,供給軍中。韓武又勻出來一些便宜賣到民間。
才有這樣的便宜炒菜。
不說這些燕齊來的士卒怎麼驚訝,韓信回到淮陰只覺得渾身舒暢,在外面還矜持著,入了內院就越走越快,一溜小跑進了內舍,拜倒在母親身前。
林蘆拉過他一陣揉,差點把他衣服扒了檢查有沒有凍傷,有沒有箭傷。韓信尷尬之余也生出溫暖之意,沐浴出來讓母親擦著頭髮,枕在她膝上久久不願起來。
最後他是被林蘆輕輕推醒的,竟是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你阿弟要給你接風洗塵。可真是,就不能放到明天,今天讓你好好睡一覺。」林蘆埋怨著,給兒子整理著衣襟,繼續告狀,「張先生家的女兒與我十分相合,她與阿武年紀相仿,又在一起讀書,我本想撮合他們,讓阿若來做我家新婦。不好先問阿若,我便先悄悄同阿武說了,可恨那臭小子直愣愣的,我問他,他竟然不願意。」
林蘆氣死了,她都美滋滋地想了很久了,結果呢,臭小子就是不願意。
「不願就罷了,我還覺得他配不上阿若呢!」
韓信含笑聽母親絮叨了半天,知道自己不用接話。果然,沒一會,林蘆又想起另一件事,告訴他:「你阿父派人回來,說他在嶺南走不開,讓你們兄弟倆自己決定這裡的事,還說你可以稱王,不然他始終在嶺南,這邊你們行事不便。」
韓信低下頭,想著怎麼拒絕,父親在,他稱王,這算什麼事?而且……
林蘆嘆了口氣:「我看張先生給阿武的信里說過,你還是感念始皇帝的重用,不願意麼?」
「嗯。阿母,讓阿弟稱王吧,我做大將軍就好了。」
「你這是亂來,有區別嗎?平白添了麻煩。」
韓信氣息一滯,艱難地搖了搖頭。母親說得對,其實根本沒有區別,僅僅是他自己心裡好過一點。而這樣一來,長幼失序,他自己麾下將領難免不服,將來或許還會生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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