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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都忙忙地轉過身子,向著騎馬過來的一名中年漢子行禮,口呼亭長,正是南昌亭長宋羊經過。張良也立在路邊淺淺行禮致意,宋羊注意到他,勒停了馬,翻身落地拱了拱手,問:「客從何處來,可有驗傳?」
這明顯是個外地人,正該查驗一二,不過此人看著便出身不凡,宋羊就多帶了幾分客氣。嗨,畢竟不是關中秦地,剛做秦吏時他還謹慎得很,這些年做下來也鬆懈了。秦律雖嚴,可拘不了他們這些地頭蛇。像這個過路人,宋羊就沒打算嚴查,沒的給自己惹麻煩。
不過張良一路公開行走,怎會沒有驗傳,從人當即便取出給宋羊過目。既然不是歹人,宋羊便更客氣了,笑道:「原來是下邳來的商人,淮陰無甚珍貴物產,但可買賣的也不少,客人不妨多看看。」
「良此次來,本是拜訪韓公,途經此處見到牧草,這才攀談耽擱了時間。」
宋羊信以為真,笑道:「韓公已經回來兩日,王孫也快回來了,你來得倒巧,自去拜訪就是。」
張良又問哪裡能買牧草種子,宋羊直接叫來那幾個農夫:「你們存下的草籽呢?不見買賣上門了,速去取來,開個價賣給這位先生。再說說怎麼種怎麼收,好教人回去用上。」
外地人跑來收購種子的事在淮陰已經見怪不怪了,農夫們磕絆都不打一個,各自飛奔回家捧來瓮,瓮里就是他們存下的種子了。
開的價也公道,張良也不還價,當即就買下了,放在後車上讓從人小心照顧。至於種植方法,自有從人與這些農人交談。
他自己卻是對另一件事心中一動,還不等開口,宋羊已經拍著腿叫起來:「喲,是王孫來了!」人也迎過去了。
張良落後一些跟過去,就見駛來的牛車上跳下幾個半大少年,為首的那個正是韓武,聲音脆嫩,嚷著道:「宋伯父別這麼叫我了,母親說這樣不好。」
宋羊好好地應著,張良在淮陰住過不短時日,韓武這幾個玩伴都認得,沒有多看,目光投向趕著牛車而來,現在正在餵牛的漢子。
楚人平民普遍不如北人高大,但這漢子身高體壯,看起來還練過武,張良只注目片刻,那人便若有所覺地投過了目光,顯見是個警覺的,當真是名壯士。
張良微微致意,上前幾步,宋羊這才想起來把他忘了,順口給韓武介紹了一下:「這是下邳來的客商,方才還說要去拜訪韓公,也是巧了,這就遇上了你。」
韓武笑道:「這是張伯父,在淮陰住過不少時候,只是來訪時宋伯父不是恰好不在,就是來了南昌亭上任,竟是一次都沒見著。」
他當然記得張良,不說兄長韓信總是盼著張良來信,也不說張良曾經陪他們走了不少路。就是長相他也忘不了啊。這兩年沒見,張良顯得老了些,也憔悴了些,還微有病容,但仍然是個漂亮呢。跟時下推崇的美不一樣,他生得輪廓柔和,身材纖長,放他那個時代肯定能當明星。這個時代可能不太行吧,他日常見人夸的英俊男子都不是這款的,得生得肥白端正,鬍鬚漂亮,那才叫美男子。
他正發呆呢,系統提醒他:「你要失禮了。」他才回過神,仗著年紀小,蹦過去牽著張良的手笑嘻嘻地道:「那就跟我一同回去吧,阿父正在家呢,阿兄這兩天也要到了哦。」
這話正中下懷,張良自然從命。
他家五世相韓,雖非公室王族,但也是韓國數得著的貴族,自幼受的教訓就算如今流落江湖也改不過來,一舉一動之間風儀自顯,韓武牽著他走在後面,張豚石狡陳虎幾個鄉野少年沒什麼禮儀拘束,蹦跳著走在前頭,一邊走一邊偷偷回頭看他,仗著張良落後他們幾步竊竊私語。
張豚拿他最寶貝的弓箭跟韓武打賭:「桂林縣去的商人多了,我就沒見過這樣的,我覺得不是商人。那年他來淮陰,說是商人了嗎?」
沒人記得了,那時他們都還小,不懂事呢。
石狡反駁他:「去桂林縣的都是大商的手下,跟人家不一樣。」
「他看上去也不像大商啊。哪有大商就一輛車幾個從人行路的?」
陳虎冒出一句:「這時候想去見韓公,說不定真是大商。」
這一說張豚也覺得有道理,尋思著:「也是,桂林也不是完全沒有大商人去,齊地那個姓刀的就親自去了,梁叔說他跟韓叔有一點交情,為了多占點霜糖的份額,別說百越之地了,就是匈奴那兒他也敢親自去——敢說去見韓叔的,身份就不能低了。」
張豚比韓信還大兩歲,如今已經十六,在普通人家都能頂個人用了,出門一趟也漲了不少見識,這話說出來石狡他們一下都沒反應過來,一臉茫然的用清澈的目光看著他。
他終於體會到韓信教他們時的煩惱了,只好又解釋一遍:「韓叔已經爵至五大夫,做了郡守。哪個沒身份的小商人敢隨隨便便就說要見他的?能這樣隨意地說去拜訪韓叔的人,要麼跟韓叔有舊,要麼自己身份也不差。」
幾個人這才明白過來,又偷眼去看。張良也不在意,他當年身份掩飾得很好,逃脫之後並沒有隱姓埋名,對外他就是韓國的破落貴族之後,不得已經商為生,所以就算生意不大,他架子擺得高些,也不會令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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