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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能在河北之地就更好了,張良並不是閒得發慌,暗地裡出招把韓信這個少年支到那等邊疆之地受苦。而是因為他已經決定將來亂起,便力推韓川為韓王,以韓信領軍,復韓國社稷。
如今韓川在百越三郡,離中原太遠,一時脫身不得。好處自是也有,這三郡將來恐怕就是韓氏的掌中之物了。但弊處也大,韓川不在,誰才能繼承他的名望舉起義旗?自然只能是他的長子韓信。那麼韓信又要在何處起兵?
若是實在無法,張良也想過,他也會在下邳募兵,也會設法向項氏借兵。但若是韓氏自己就能募兵起義,他又何需求於人呢?
東海郡並不合適,此地民風並不悍勇,也不擅戰,位置也不好,正在項氏北上的必經之地。到時弄不好兩家先起了紛爭。韓國故地當然好,但離關中太近,起事第一個就會被針對,張良覺得不是合適的起兵地點。
趙地其實最好不過,但可惜韓氏在那裡的名望不夠。遼東更不行了,人少地偏,根本不足以為基業。遼西郡算是個折中的結果。
他辭別韓信後,就迴轉了下邳,囑付家中準備搬家,自己先行前往淮陰去了。
一路行來,當初夏侯嬰來時所奇之事,對張良而言已不算什麼了。兩地相近,許多東西已經傳入了下邳,他也見得多了。然而他沒想到,仍然有讓他吃驚的新作物在淮陰出現。
往清浦鄉南昌亭過來的時候,張良就看見不少人養了羊。坡地上除了紅薯,還長滿了他不認識的草。忍著沒停下,一直到了南昌亭,他才有意逗留,與人攀談,詢問起當地的風土人情。
這一問,就將當年的貴公子,這些年漸漸也開始接觸到民間生活的張良給驚到了。
正在割草的農人告訴他,地里種的是牧草,都是韓公找到的種子,寄回家來讓妻兒帶著鄉里種的。試種成功後大家便都來領種子學著種了。兩種草,一種叫紫花苜蓿,一種叫甘蔗草。前者產量略低。
說話的農人可能早年做過楚卒,走出過鄉野之地,有些見識,說話還愛賣關子。說到這裡時咧嘴一笑,問:「客人可知一年能產多少牧草?」
張良估了估,問:「可能有兩千餘斤?」
「哈哈哈哈,錯了,錯了。」旁邊幹活的農夫都大笑起來,顯而易見的快活。這樣的問話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他們總愛這樣逗弄路過的外鄉人。
那農人扳著手指告訴張良,一畝紫花苜蓿一年能割三四次,合著能割七八千斤鮮草出來,乾草也有四千斤。按秦國現在頃入芻三石的稅收,一頃地不過三石,光是這一畝地的紫花苜蓿,交乾草也能遠遠超過要交的稅了。
「客人可知道那甘蔗草能收多少?」
張良看他的笑,往寬里算,卻故意沒說多,道:「與這苜蓿相當,也有七八千斤吧?」心說恐怕不止,說不定能有萬把斤。只是農人難得有樂事,笑他一場,也會更願意與他說了。
不料農夫們果然快活地笑起來,說了個令他駭然的數字:「不止,不止,得有八萬斤。乾草也兩萬斤吶。」
大概是他貨真價實沒有假扮的驚駭取悅了他們,農人們果然跟他說得更詳細了:「這兩種牧草啊,種下去也沒蟲害,也不生雜草,除了施肥不用多忙。前年種下去,這兩年就不用管它,聽小郎君說,把種子收起來挑好的留,過六七年才再種哩。那甘蔗草連種子也不必留,過幾年挖了新芽種下去,就又是一茬了。」
「韓氏還教了個法子。挖個窖,兩種草混起來下料,再摻些南瓜藤紅薯藤什麼的,冬天開窖一看,草還是青的,一股子酸甜的酒味,呼為青貯,牲畜愛吃得很,我家牛經冬都沒掉膘,還長壯了。」
「我家沒牛,就養了幾頭羊,割自家草就夠吃了。過節時宰上一頭,留一點自家吃,也過個嘴癮。」
「豬吃了也長膘,去年豬還比前年重了十幾斤。」
「雞鴨也愛吃。種上兩畝,幾年都不用愁。」
「苜蓿人也能吃,味道還挺好,年時不好也能拿來騙騙肚子。」
張良微微笑著聽他們說,心中卻微微有些沉重。秦律嚴苛,不是這幾種作物就能改變的。就如紅薯,如今秦律不許多種,也要交稅。這兩種牧草一旦推行到外地,肯定也沒現在這般自在。
但農人只要將紅薯種在自家院子的菜地里就能規避,產量總能填飽肚子。牧草亦是如此,再收稅,總也不會一畝田全收了去。畢竟不是糧食只是飼料罷了,這麼可怕的產量,朝廷只要足用,也不是非得連最後一根草都從農夫田裡拔走。
人能緩一口氣,還有多少人願意跟著六國之後造反。嬴政要是跟嬴稷一樣長壽,他們這些有反心的六國之後也都老了、死了,到時就是徭役勞苦逼得天下大亂,他還能見到復國的那天麼。
張良輕輕搖頭。不過他也分得清楚,這些東西,於黔首們終歸是好事,他適時插了幾句話,引得農人們高興起來,再度紛紛向他誇讚韓氏的好處。
與農夫聊了這一陣,倒讓自己生出些煩憂來,張良正要告辭,忽聽一名農夫叫道:「亭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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