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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遷文本想當做聽不見,可架不住何霆禮小酒眯眯,肚量空空,吃醉了還渾不曉事,說著說著還把自己拉下水,就咳了兩聲。
何霆禮摸摸鼻子,見食盒來了,殷勤地去拿。
除了吃食之外,趙姨娘還拿來了好些煙花爆竹,提在兩個小竹簍里,說是給她們玩的。
何青圓從來沒有玩過這些,只是遠遠見下人放過,一時間都忘了吃,捏著調羹柄歪頭看去。
何遷文瞧了一眼,皺眉道:「多大了,還要湊熱鬧。」
「姨娘買了『寶相青蓮』吶!」陳敏如驚喜的聲音全然壓過了何遷文的掃興之語,趙姨娘怯怯看了何遷文一眼,道:「這個煙火還要搶著買呢,我就搶到一個,說是放的時候許願,願望就能被煙花帶給佛祖,而,而且,這煙火又合了咱們姑娘的名字,我想著有緣,放了給姑娘撣撣晦氣……
晦氣從哪來?
何遷文瞪大了眼看趙姨娘,何青圓可算知道何霆禮這嘴像誰了,趙姨娘急忙往回找補,「啊啊,那個,鎮鎮邪祟!」
誰是邪祟?!
陳敏如又著急又想笑,忙道:「去去病氣!」
「對對對。」趙姨娘連聲道,尷尬地縮著身子瞧著何遷文。
雖是妾室,但畢竟是在晚輩們面前,何遷文還是給她留了幾分體面,讓她在邊上坐了。
趙姨娘受寵若驚,明明都是忙了一天的人,坐下來腰還不敢塌,捧著茶盞一口一口喝。
何遷文本可以去歇了,只是張媽媽沒抓住,他心裡總是不安,而且午前又收到了祝雲晟的書信,他是真喜歡這孩子,何風盈任意妄為,壞了兩家姻緣,祝雲晟卻還是親熱周道勝過祝雲來。
信上說聖上已經多日不曾早朝,聽說是身子很不好,已經瞞不住了,京中勢力蠢蠢欲動,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改朝換代了,勸他還是在九溪多留些時日,不必急於回來。
「爹,爹?」
何霆禮連喚兩聲,何遷文才回神。
「唔?嗯。」
「您是不是累了,去西廂房睡吧,姨娘已經去鋪床鋪了,我們守著就成。」何霆禮道。
何遷文想了想,點了點頭,他又不是年輕人了,一夜不睡,精力很難補救回來。
「您別擔心,等過了年,街面上冷一冷,她一個瘋婆子能躲到哪去,肯定就露頭了,這些天又是廟會又是耍把式的,擠得人山人海,找不見也正常。」何霆禮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味勸著。
何遷文被他扶到廂房門口,叮囑道:「放煙火要小心,照顧好你妹妹和陳氏。」
「我知道,敏如讓下人去瞧過水缸了,都是滿水的。」何霆禮大大咧咧道。
「嘖,有些話不必說出來,也不嫌不吉利嗎?」何遷文無奈地說。
何霆禮悻悻然笑,掩上房門後腳步輕快地回去了,回到屋裡,就見陳敏如在回楊媽媽的話,「怎麼也得等妹妹放了寶相青蓮這個煙火,專門給她買的,祈福祝禱的,媽媽還是先去服侍祖母吧。」
楊媽媽還要說什麼,何霆禮不耐道:「一個煙花多少工夫?老媽媽,你別是自己要躲懶吧?還不去看著祖母,大晚上的,外頭一串串鞭炮響,別給祖母嚇著了!」
楊媽媽被他堵了話頭,扔下一句似威脅似泄憤的話,「姑娘自己看著辦吧!」
走過半截迴廊,楊媽媽特意等了等,沒見到何青圓跟上來,只隨著一聲爆響,檐角濺開一簇璀璨火花。
年輕男女的笑聲似乎也散了開來,搖搖晃晃地飄過拐角,楊媽媽聽得直搖頭,罵道:「沒心肝的東西!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可年三十這日天氣很好,曬乾了潮冷雨雪,滿天的銀星映火花,恐怕不會有旱雷。
何青圓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從前的事,竇氏同別的老人家不一樣,她就不喜歡過年,過年的鞭炮聲太突兀,會驚著病弱女兒,心悸氣喘,又是一番提心弔膽的折騰。
何青圓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竇氏只有在這兩天會摟她在懷,捂著她的耳朵睡覺。
每每這個時候,何青圓都睡得特別好,特別沉。
直到有一天,竇氏瞧見她掩在門後,興致勃勃地看小廝放鞭炮,半點不害怕。
似乎就是那以後,竇氏對何青圓就漸漸只剩下了鉗制和雕刻。
「阿圓,快看。」陳敏如笑著晃晃她。
寶相青蓮的煙火是淡綠色的,在半空中燙出一朵青蓮來。
何青圓微微笑了笑,道:「真好。」
屋裡,竇氏正服睡前的藥,聽見外頭的鞭炮煙火聲音沒個斷絕,心裡已經暗火叢生,道:「我還沒死呢,趕著放起炮仗來了,上梁不正下樑歪!孫輩也沒一個是好貨!」
服侍她的老人有幾個已經力不從心,告老了,身邊這婢子年歲還輕,一向有些怕她,便道:「奴瞧瞧楊媽媽回來了沒。」
她打開房門張望,見楊媽媽一個人回來了,何青圓沒跟著來,心下不免慌亂,迎上去想同楊媽媽討個應對的說法。
眼角瞧見一溜的丫鬟婆子端著竇氏浸足的熱湯、藥包和深桶進來了,她沒多想,走出去幾步見楊媽媽目露驚恐之色,伸長手臂戳指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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