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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見到何霆昭撕掉兄長表皮,咄咄逼問於她,卻無半點回護之意的時候;
在她其實比何風盈更快更深地明白了父親望向她的目光,是一種價值的掂量的時候;
在她生平第一次受到他人垂青,就被嫉恨一箭穿心,污水潑身的時候。
但是何青圓把這些都壓下了,大部分時候她讓自己覺得自己很愛他們,所謂家人。
行動上,她的確也是這麼做的,可以說是自欺欺人到瞭望塵莫及的地步。
但其實,她似乎只有在見到或者聽到他們某些消息的時候,才會被激發出那種虛浮的愛。
比如說,婚後她從沒有與何風盈私下見面,只是按著規矩要回家了,或者在外頭的交際場面上碰見,她才像是被打開了某種機關,向何風盈表示著關懷。
此時此刻,夜深人靜,何青圓獨坐桌前,她坦白地看到自己的內心,其實就算何風盈婚後苦澀,她也鮮有觸動。
觸動,是自己的心肝跟著一起顫攪,而非只是旁觀寬慰。
相比起何家的那些人,祝家幾個妹妹倒是給何青圓一點真切的感受。
可能是因為她們在某種程度上都依附著她,可以說是向她討要著憐愛。
何青圓被她們抬到了布施者的位置上,而她們則陷在何青圓從前卑微示好的處境裡。
縱然何青圓比竇氏好太多了,但這種上下位置沒有變。
何青圓想透了這一點,忽然覺得自己也很虛偽,像是用妹妹們的不幸滋養自己殘破的情感。
象牙裁紙刀在雨夜裡摸起來都有一種潤暖的感覺,何青圓一直很感念林謹然對她散發的善意,縱然她在幾個庶妹眼裡,可能只比祝薇紅好了一點。
何青圓慢慢劃開了給陳敏如的信,把寫了她閨名的信封撕掉,重新中規中矩地寫了『嫂嫂陳氏玉啟』。
看著寫好的信,何青圓被自己忽如其來,揮之不去的自憐自艾弄得有些煩。
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夢會勾出她這麼多的情緒,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這時候,搖春輕輕叩門,適時地端著甜湯走進來,笑眯眯地說:「牛乳來嘍。天冷了就是好,牛乳存得住了!」
何青圓覺得這房間都暖了暖,她當初選搖春,就是因為那一幫在張媽媽的巡視下各個低眉斂目的小丫頭裡,只有她在偷笑。
「搖春。」何青圓抱著膝蓋,看著在她椅畔蒲團上坐下的搖春。
「嗯?」搖春仰起臉,把勺子裡的牛乳舉高餵她。
何青圓抿了一口,把臉往膝蓋里埋了埋,問:「你覺得夫君他,好不好?」
搖春又要再喂,何青圓推了推她的腕子,讓她也喝。
「唔。」搖春很認真在想,「好的。」
「怎麼好呢?」何青圓問。
「姑爺只在您身上會嗅嗅,我從沒見他湊別人脖子後頭嗅。」
「這算個什麼話呀?」
搖春又舉著手餵了何青圓幾口,見她不喝了,捧著一飲而盡。
「姑爺是簡單的人呢。」何青圓聞言點點頭,搖春就道:「不好藏不住,他也懶得藏,好也藏不住,都會冒出來的。」
見她發怔,搖春忽然直起身子,輕輕摸了一下何青圓的臉,認真道:「可就是再好的人,您都值得。」
何青圓看著搖春,想起小時候某一夜,她燒得難受,迷迷糊糊亂喊娘,每一聲都有人應。
搖春那時候也還小,扶起她餵水都有些吃力,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在耳畔說:「姑娘,我給你當娘,我疼你。」
何青圓伸手捧住搖春的臉,輕輕揉了揉,笑時落下兩行淚來。
搖春服侍何青圓重新歇下,忽然聽到院裡有響動,連忙出去看。
何青圓抓著被子,只聽她叫道:「姑爺?!您這時候就回來了?您怎麼又不走門吶!還想嚇著姑娘?」
「你這丫頭還挺記恨我唄。」祝雲來的口氣頗有些不耐煩,若是換了別人,早就被嚇住了,但不善察言觀色的搖春卻偏偏是最早習慣祝雲來豪放粗魯做派的。
他們倆聲音一撞,何青圓蜷在被子裡轉了個身,忽然就有了濃濃睡意。
祝雲來離得越近,腳步越緩,動作越輕,只是還沒有掀開帷帳,就聽他笑道:「怎麼還不睡?知道我要回來?」
何青圓閉著眼,慵懶而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我醒著?」
「聽出來的。」祝雲來沒有撩開帷帳,何青圓等了他一會,只聽到他卸刀、卸腰帶的響動。
她撩開帷帳看他,瞧見他脫了最後一件裡衣,露出線條分明的腰胯來,何青圓盯著看了一會,目光往上移了移,對上祝雲來轉過來的面龐——好黑半張臉。
何青圓眯著眼看了看,是鬍子。
他鬍子長得快,日日要刮,蓄起這麼多也不奇怪。
雖然外袍已經脫在外頭了,但祝雲來好幾天沒洗澡了,不想把她和床碰髒了,只松褲帶一邊笑看她,問:「想我沒?」
何青圓想起那個夢,坦誠地點了點頭。
祝雲來笑出四顆尖尖犬齒,挑眉道:「等著啊,我先搓搓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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