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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親臨死前說,此生最大的錯誤,就是嫁了我,黃泉之下,也不想再見到我,要我予她一封和離書。」
段七爺一向呆滯的目光中忽有暗流涌動,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再不說話。
段簡璧和晉王原地站了很久,見段七爺沒了再說話的意思才離去。
回府的一路上,段簡璧很平靜,沒有眼淚,也沒有攥緊手心,只是呆呆望著車帷。
兩人並排而坐,中間沒有像之前一樣隔著一個人的空隙。
是賀長霆故意坐近了些,而段簡璧似乎無暇留意他的動作。
車廂里靜得發悶,像厚厚的陰雲在醞釀著一場滂沱大雨。
賀長霆左臂挨著女郎,總似有一股熱血在不安分地跳動,想把女郎攬過來,圈在懷裡。
吱吱呀呀的行車聲里,左臂上那股熱血勝出,不管不顧地伸了過去。
他臂膀健碩,像一堵牆,把人攬過來,迫她依靠著自己胸膛。
他能感覺自己的心怦怦跳著,比鼓舞士氣的戰鼓還要急促有力,因為段七爺所為,也因為懷中人這副毫無生氣的樣子。
對段七爺所為,他有怒火,隱而不發,才會如此憤慨。
可對懷中人,他想,大概是作為兄長的疼惜吧。林姨在世時,經常親自給小妹梳頭,梳兩個總角小揪揪,任由他和段辰兄弟摘了枝頭上最鮮嫩艷麗的花兒,給她簪在發上,抱著她逗玩。
他很慶幸,懷裡人沒有掙扎,沒有推開他。
回到晉王府,兩人一道進了門,段簡璧才說:「我想一個人走走,王爺先回去休息吧。」
說罷,她朝假山方向去了。
賀長霆呆呆站了會兒,看著她進了假山下的洞窟。
天色已經昏昏,那洞窟里更是幽暗,而且洞窟四通八達,很容易迷路。
賀長霆抬步,也朝假山方向去了。
幽靜的洞窟里,抽泣的聲音很低,像洞窟頂部滲下來的水,一滴落下,砸在清涼的積水裡,另一滴間隔很久才又落下。
賀長霆並沒用很長時間便找到了段簡璧藏身的地方。
她躲在一個洞窟的盡頭,靠著石壁,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賀長霆怕驚嚇住她,沒有故意放輕步子,而是讓她知道,他來了,在靠近她。
隨著他步子越來越近,那低低的抽泣聲被忍了下去。
「為什麼要跟來?」哭腔裡帶著懶得應付的疲憊。
她只想一個人哭會兒,為何偌大一個王府,連她化解情緒的地方也不給?
賀長霆一言不發,挨著她坐下。
段簡璧卻往裡移了移身子,與他拉開距離。
「你走,好不好,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哭腔裡帶著無奈的哀求。
賀長霆沒有答覆,只是坐著不動,忽然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血腥味。
黑暗裡,他的鼻子更加敏感,很快鎖定了血腥味的來處,在他左手邊,女郎身上。
「你受傷了?」洞窟里山石崎嶇,很容易跌倒。
「沒有,你走,讓我一個人待會兒。」段簡璧否認,又往旁邊挪了挪身子,試圖離賀長霆更遠一些。
不妨手臂忽被旁邊的人扯過去。
她方才進來確實摔了一跤,右手硌在了尖硬的石棱上,概是剌了一道口子。
賀長霆準確摸到了她手上的傷口,和著鮮血和泥土,黏糊糊的,應該流了不少血。
「跟我回去。」她的傷口需要及時處理。
「我不回去!你別管我!」段簡璧再也忍不住脾氣,一時也顧不得晉王金尊玉貴的身份,也不管手上染著血和泥,竟然雙手灌了力氣去推他。
但晉王這般身形,她如何推得動,反將自己彈了出去,幸而賀長霆及時擁住了她,免她向後摔倒。
段簡璧這次卻沒有乖乖地任他擁著抱著。
許多時日隱而不發的情緒,似乎都在黑暗裡決堤。
她掙扎著,推搡著,試圖撇開他的親近和庇護。
一切動作在強有力的臂膀中都是徒勞,她掙扎不脫,推搡不開,後來索性被他攔腰抱起,強勢裹挾著離了洞窟。
從假山回書房,有很長一段路,還有家僕大眼瞪小眼地看著,段簡璧被洞窟外的冷風一吹,恢復了幾分理智,沒敢再對晉王不敬,在他懷中總算老實了幾分。
在眾家奴和護衛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晉王抱著他的王妃穩穩噹噹進了居室。
賀長霆命人端來溫水,親自給王妃處理傷口。
他強勁地握著她手腕,不容她掙扎抗拒,為她清洗傷口時又格外溫和,生怕弄痛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憑什麼這麼做,你難道忘了你對裴家阿兄說的話了麼?」
段簡璧以前雖也討厭晉王的越界,礙於他的面子和威嚴,不曾直接提出來,今日,概是忍到了頭,情緒崩發,無所畏懼,冷冷看著他道:「你不知避嫌麼?你這樣做,讓裴家阿兄怎麼想?」
賀長霆手下動作微微僵了片刻,抬眼看向女郎。
因方才的推搡掙扎,她髮髻已然散亂,幾縷青絲自她鬢邊垂下,沾染著淚珠貼在頰上,概因她用受傷的手抹過眼淚,臉上還沾著泥土和淺淡的血漬,髒兮兮的,即便如此,那雙眼睛也沒黯淡下來,仍然像顆耀眼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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