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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長霆良久不答,拿起手邊的書看起來,顯然不想她再糾纏這件事。
段簡璧也不再言語,不管怎樣,晉王沒有像以前一樣明確拒絕,已經算是一個好的開端,慢慢來便可。
她起身,輕手輕腳開門出去了,很快端了一壺熱茶折返,斟一盞滿茶放去賀長霆手邊。
而後往屏風後轉去,那裡有賀長霆歇息的臥榻。
楠木臥榻方方正正,素樸簡潔,沒有一絲雕花裝飾,上面的鋪陳更加簡單,薄薄的褥子,狹細的頸枕,疊得整整齊齊像豆腐塊一般的被子,所有東西都放置的井然有序,看上去規整嚴肅。
嚴肅的有些剛硬。
段簡璧不敢隨意更改這裡陳設,只是展開被子鋪好床,方便晉王安歇。
做完這些事,她沒有出聲打擾專注看書的晉王,仍是輕手輕腳離了書房。
輕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色里格外清晰,賀長霆抬眼看向門口方向,單薄的影子已經掩在門外。
他轉目朝屏風看去,不知為何總是想起她方才鋪床時,落在屏風上的影子。
明明身姿娉婷,曲線玲瓏,便說妖媚也不為過,可她性情又總是看上去安靜乖巧,沒有一絲勾誘的意味。
賀長霆斂目看回書卷,聽其言,觀其行,且看她是否真的改過自新吧。
···
次日,天光初現,大興城還在昏昏欲睡中,段簡璧已經梳洗妥當,吩咐廚房擺飯書房。
晉王雖不肯來玉澤院與她同食,卻也沒有嚴令阻攔她不准去書房。
山不過來,她便過去罷。
「王妃娘娘,王爺昨日叫人傳話,今早晚些擺飯,您看是現在擺飯,還是再問問王爺?」
賀長霆往日習慣早起,但昨日裴宣歸京,他體諒他趕路辛苦,特意交待不必早起,飯食也晚些再擺。
「那便再等等吧。」
段簡璧折回玉澤院,趁著這會兒功夫又抄了些經文,待外頭天光大亮,她才揉揉手腕,收起紙稿鎖進匣中,再次去吩咐擺飯的事。
來至書房處,賀長霆正與裴宣對弈院中,趙七還有幾個隨侍站在旁邊圍觀。
偌大一個院子,除了鳥兒脆啼,再無別的動靜。
段簡璧瞧見這景象,沒叫守門的小廝通傳,只是站在院門處安靜地等著這一局棋下完。
賀長霆與裴宣俱是一身玄衣,不同者唯腰帶而已,賀長霆乃皇子親王,佩九環金帶,帶環上繫著一精一朴兩把短刀,而裴宣雖領職玄甲營左衛將軍,也只是晉王府五品屬官,佩戴的乃是尋常革帶,帶鉤上也繫著一把常用短刀,短刀旁側還有一物,是個繡制的平安無事牌。
牌子略作長方形,藍色絹布縫製,金線鎖邊,技藝精湛,比宮裡繡娘的繡活兒還好,牌子內中無任何花紋裝飾,只金線繡了「平安」二字,平安無飾,便是平安無事。
段簡璧目光落在那牌子上,心下重重一顫。
那牌子是她用做衣裳剩下的邊角料縫製的,送衣裳時一併送給了阿兄,他竟現在還隨身佩戴著。
院內人的心思都在難分高下的棋局上,只有裴宣隱約感覺到了來自院門口的注視,他抬手扶向腰間的無事牌,摩挲了兩下。
又你來我往幾個回合後,裴宣舉起一子,觀滿盤棋,突然發現無路可走了。
賀長霆一聲輕淡的朗笑,將手中的白玉棋子放回小瓷簍中,起身去淨手,與裴宣玩笑說:「什麼事分了你的心,早入瓮中竟絲毫未覺。」
裴宣也笑了下,自無事牌上挪開手,邊淨手邊道:「無他,飢腸轆轆而已。」
趙七道:「裴元安,這局棋我可是押你贏,你餓了早說嘛,吃飽飯再戰,害的我輸了一貫錢。」
「七哥莫急,肥水沒流外人田,我贏了,請你喝酒。」
院內幾人此刻並沒主僕之分,笑聲朗朗說著話,連賀長霆一貫冷肅的面容上都掛著笑,唇角翹著,鳳目溫和,像顆熠熠生輝的小太陽。
段簡璧這才走進院中,細語含笑:「王爺,用飯吧。」
家僮僕婢魚貫而入,置案擺盤。
若王妃不來,裴宣和趙七幾人都會留在院中吃飯,但王妃來了,內外有別,他們不便再留,紛紛辭了王爺要回別院用飯。
賀長霆今日特意叫晚些擺飯,自是存了心思為裴宣接風洗塵,沒料想段簡璧自作主張尋來,擾了他們兄弟敘舊。
「元安。」賀長霆阻了裴宣離開的腳步,轉目望向段簡璧,肅色道:「王妃此來,有事麼?」
段簡璧眼見著他驟然變臉,心中抑制不住有些慌了,且她的確無事,只是想來陪他用個早飯,增進夫妻情分,遂輕輕搖頭,如實說:「並無。」
「那便回吧。」賀長霆不留情面,又道:「往後我不傳話,不必到這裡來。」
「是。」他說得如此直白,段簡璧再無半點留下的理由,微微福身行過一禮,孤身離了院子。
裴宣眼睛看似落在別處,餘光卻追隨著那道寂寥的身影,心中隱隱作痛。
這就是她要的生活麼?
這就是她的選擇,不惜仰人鼻息,也要身居高位。
罷了,她如今境地,也用不著他來可憐。
「你今日,很不對勁。」賀長霆語聲疏朗,看著裴宣問:「是不是還在擔心東都的事?」
東都初定,局勢未穩,他們原來打算稍作經營,一鼓作氣由洛陽東進北上,剷除割據河北的勢力,也能叫洛陽那些口服心不服的老狐狸不敢降而復叛,再興禍事,但父皇另有打算,非要暫作休養生息,他們也只能奉命還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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