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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終於還是成功了,在上虞舉國之力的圍殺中全身而退。
秋風蕭瑟,再過些時日,當野草完全染上枯黃時,寒冬便到了。
這是姬瑤到人間的第一年。
玄商處北地,此時宿子歇遙望著北方,舉起馬鞭,氣勢昂然,高呼一聲道:「入商!」
這話引來了諸多玄石軍注目,他卻恍然未覺,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放肆笑意。
話音在曠野中傳出很遠,葉望秋和桓少白站在車輦上,望著天地間開闊河山,也高聲呼和道:「入商!」
入商——
天元四十七年秋,姬瑤出淮都,經由衛國,入商。
龍淵閣載,天元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公子子歇引瑤山君入商都,是日玄商國君宿昀出城親迎,以上卿之禮相待。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虞, 千秋學宮。
蕭御獨坐幽篁之中,身著氅衣,寬大袍袖垂下, 迤邐在地。他手中執玉簫, 簫聲回盪, 竹葉在風中發出簌簌聲響,似在應和。
司徒銀硃駐足靜聽, 直到一曲終,她才上前。
「十三郎簫聲中, 秋意甚重。」
蕭御放下玉簫,只道:「畢竟已是深秋。」
音隨景生, 不外如是。
司徒銀硃笑了笑:「是啊, 算來十三郎居千秋學宮已有半月余, 而今還是無意入淮都麼?」
蕭御徐徐道:「我既行悖逆之事,蕭氏總是需要給王族一個交代的。」
姬瑤破氣運白鳥那一夜,蕭御率人助她為眾所見,不過以他如今天資, 蕭氏又如何能輕易捨棄他, 蕭御自禁於千秋學宮, 算是蕭氏給王族的交代。
「那十三郎當知,我於此現身, 已足以表明女公子態度。」司徒銀硃溫聲又道。
與聰明人說話, 便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聞人氏對外宣稱聞人驍病重, 如今聞人明襄執太子璽監國,一直將上虞太子位視為囊中之物的聞人符離自是不會甘心居於其下, 他母族為桓氏,背後支持的勢力不在少數, 為此給聞人明襄帶來了不小麻煩。
為穩定淮都與上虞的局勢,即便玄商大張旗鼓迎姬瑤,聞人明襄也無餘暇向其發難。
而在聞人明襄掌監國之權後,司徒銀硃也理所當然地身擔要職。
蕭御抬眸對上她的目光,司徒銀硃再度開口:「十三郎既破聞道,再居千秋學宮已無意義。」
淮都一夜後,千秋學宮便將欽天一脈除名,蕭御能從這裡的學到的,已是有限。
「唯有入淮都,才能為棋手。」
以上虞河山為棋,他們都會是棋手。
司徒銀硃說得很篤定,她與蕭御的關系說不上親近,從前交往也並不多,但她了解他,正如了解自己。
蕭御要掌蕭氏,便終究要回到淮都。
如果他沒有這樣的野心,或許他便會同桓少白一般,隨姬瑤等人一起離開。
而聞人明襄想儘快穩固地位,解決聞人符離,便必須倚仗蕭氏。
所以無論蕭御做過什麼,聞人明襄都會選擇向他示好。
這世上許多事,終歸是以利益為先。
司徒銀硃離開竹林時,遇上了迎面行來的陳肆。
不過短短半月余,他的身形清瘦了許多,臉上也多了幾分往日不會有的沉鬱。
「司徒大人。」陳肆抬手,鄭重向司徒銀硃一禮。
司徒銀硃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頷首,神情與往日無異:「陳少主不必多禮。」
不久前,陳肆正式被陳氏確立為少主,畢竟,他為聞人氏誅殺叛逆立了大功。不僅如此,為表明與姬瑤割席的態度,陳氏已然罷去陳方嚴家主之位。
聽到司徒銀硃口中稱呼,陳肆心頭只覺莫大諷刺,他扯了扯嘴角,低聲對司徒銀硃道:「還未謝過司徒大人為我叔父求情,令他免於罪罰。」
陳肆所說的當然是陳方嚴,誰也沒想到,向來優柔寡斷的陳家家主,會做出私開城門,放走姬瑤的事。
他分明已經知道,那不是他的女兒。
其實連陳方嚴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做。倘若多給他一刻時間思慮,或許他便沒有勇氣如此行事。
在被罷免家主之位後,陳方嚴就離開了淮都。
他去了杏花里,去看望那個與他有血緣之親,卻已長埋於黃土之下的女兒,真正的陳稚。
當日他選擇打開城門,何嘗不是出於對陳稚的愧疚。
他實在是個很糟糕的父親。
司徒銀硃輕嘆了聲:「以你之功,抵陳家叔父之過,本是公平之事。」
為保陳方嚴,陳肆於朝會上親言自己傷姬瑤一事,以功相請,令聞人明襄不得不放棄追究陳方嚴。
只是此事傳開後,陳肆的聲名未免變得有些不堪。
在世人眼中,他是為名利背棄了親友。
「司徒大人當真覺得,我之所行,有功麼?」陳肆的聲音有些嘶啞。
司徒銀硃從他身旁走過:「世上之事,很多時候是沒有對錯的。」
想留下什麼,就要捨棄什麼。
陳肆做錯了麼?
他只是想救他的母親,那是他的至親,是生他養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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