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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寒衣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多注意,這樣大的風雨中,凡人五識都變得極為遲鈍。
他將姬瑤小心地放在山石旁,抬指為她撐起護盾,反身又回到暗流涌動的江面。
他要去救人。
謝寒衣離去的下一刻,沉睡中的姬瑤睜開眼,雙目在一瞬間恢復了清明。
她低頭看向自己心口,一縷溫和火焰正在那裡跳動,為她消弭了大半痛苦。同樣,也是因為這縷火焰的力量,赤黑心臟被進一步壓制,只能安分地被禁錮在她身體中。
姬瑤知道,這大約出自謝寒衣的手筆。
寬大的斗篷籠住她的身形,姬瑤垂眸,讓人看不清她眼中情緒。
一張小臉滿是髒污的女童便是在這時走到了姬瑤面前,她看上去至多不過五歲,身上粗麻布縫的衣物已經磨損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女童右手好像握著什麼,此時抬頭看著姬瑤,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片澄澈。
姬瑤在她眼中看見了自己。
面無表情地看著女童,姬瑤沒有說話。
女童看了她很久,忽然將右手舉到她面前,張開了掌心。
那是一朵淡黃色的野花。
這樣的野花,在東境原本隨處可見,但在大水肆虐後,就被盡數淹沒在了水下。
女童在逃難的途中一路將這朵野花護在掌心,好像這是什麼珍寶,但現在,她將自己的珍寶給了姬瑤。
姬瑤也不知她為何這麼做,她並不識得眼前女童。
「姐姐救了我!」女童脆聲答道,「大水來的時候,姐姐在天上,擋住了水!」
阿娘說,人要知恩圖報,所以她把她最重要的花花送給姐姐。
姬瑤意識到,她說得是前日相嶺郡之事。
「我要救的不是你。」姬瑤平靜開口,神情淡淡。
女童卻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姐姐就是救了我啊。」
說著,努力將手再往前遞了遞。
她年紀太小,還不能理解姬瑤話中意思,只知道她救了自己。
姬瑤看著她掌心那朵平平無奇的淡黃野花,不說對姬瑤,就是於任何修士而言,也不算什麼入得了眼的禮物。
但看著那雙乾淨的眼睛,許久,她抬手接過了野花。
「你是第二個送我花的人。」姬瑤輕聲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個送姬瑤花的人, 是謝寒衣。
那是一枝來自蓬萊的碧玉桃花,似乎還帶著殘餘的春意,在沉睡中, 落在了姬瑤鬢間。
一枝花不算什麼, 但姬瑤卻覺得有些高興。大約是為這個緣故, 不思歸中,她終究沒有殺了謝寒衣。
姬重明曾經教她, 若下決心,便該果決行事, 斬草除根。
他是這樣教她,也是這樣做的, 墮仙台上誅心一箭, 姬瑤時至今日仍舊記得分明。
所以為絕後患, 她本該殺了知道得太多的謝寒衣,但姬瑤最終沒有。
她留了他一命,他做了她的朋友。
至少姬瑤現在覺得,這個決定還算不錯。
看著掌心淡黃色的野花, 姬瑤的目光落向女童:「你想要什麼?」
她既然收了她的花, 總該有些回禮。
至於之前相嶺郡之事, 她本不是為了救她,在姬瑤看來, 便不做數。
女童並不明白姬瑤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見她收了花, 懵懂仰起的臉上露出燦爛笑意。
就在這時,半身泥水的婦人匆匆走近, 看見女童後,忍不住抹了把臉上雨水。
她衝上前拉過女兒, 上下打量一番,見她無事,無聲鬆了口氣,隨即帶著怒容呵斥道:「你亂跑什麼!」
「阿娘……」女童軟軟喚了聲,沒有意識到她的怒氣,指著姬瑤想說什麼。
但婦人看了一眼姬瑤,只從那件繡了金線的斗篷便知她身份不同尋常,下意識抱起女兒護在懷裡,看向她的神色中頓時多了幾分防備與不安。
無心聽女兒說什麼,婦人小心地退到一旁,快步離開。
這種貴人,可是他們開罪不起的。
女童在母親懷中回過頭,並不明白她的惶恐,還笑著向姬瑤揮了揮手。
姬瑤望著她走遠,垂眸看向手中淡黃野花,分明羸弱又不起眼,卻還是迎著風雨盛開。
她想,原來就算是弱者,也有存在的意義。
比如那些無法修行的人族,比如,她自己。
姬瑤臉上顯露出一個極淺淡的笑意,像是撕破夜色的晨光。
她將這朵不起眼的野花收了起來。
江岸邊,謝寒衣扶著漁船,自水中一步步走來,一身衣袍都已經濕透,顯露出少年漸漸長成的身量。
他如今體內恢復的靈力有限,便只好費些力氣行事。
強行將漁船拖上江岸,船上驚魂未定的諸多庶民終於暫時鬆了口氣,看了眼謝寒衣,小心翼翼地向他道謝,手中卻下意識抱緊了自己僅有的財物。
他們望向謝寒衣的目光中隱隱透出幾分畏懼與不安,能輕易殺死水中妖獸,以一己之力將載滿了人的漁船推行幾十里遠,這是他們從前接觸不了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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