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頁
審視著下方不知所謂的凡人,女子目光冰冷,眼中有殺意一閃而逝。
但她還是強自按捺下殺意,並未動手。
身在雅閣中的白髮少年卻輕笑一聲:「上卿?好大的威風啊。」
「將他扒光了,扔出去。」
他臉上笑意倏而消失,冰冷地吐出幾個字,響在女子耳邊。
得了他吩咐,女子不再猶豫,拂袖一揮,廳堂之中正在打砸的僕役驟然頓住了身形。
下一刻,李幸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浮了起來,活像只被迫翻了殼的王八,手腳在空中掙扎著,眼中得色也轉為驚恐。
「你想幹什麼?!」他色厲內荏道,「我可是樂陽君親自向君上舉薦的上卿,你若是傷了我,君上和樂陽君一定會治你的重罪!」
女子尋常的容顏上現出一抹笑意,生動了些許:「今日之後,便不是了。」
白髮少年一句話,便決定了李幸的未來,一如當日。
冬末的雪夜,城中已不見多少車馬來往,相隔一條街巷,淮河之上燈火通明,而在角落積雪旁,李大帶著一身傷蜷縮著,望向笙歌不斷的二十四坊,面露渴望之色。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吃過東西了,手腳已經麻木得失去了知覺,後背傷口血跡已經凝結,和單薄褐衣粘連,讓他忍不住發出虛弱呻吟。
就是在這樣的夜色中,少年白髮玄衣,騎在一匹渾身雪白,無一絲雜毛的駿馬上,身上只著單薄深衣,卻似乎不覺寒冷。
飄雪的夜裡,他提著酒壺自斟自飲,白馬不疾不徐地向前,馬蹄踩進積雪,已經快失去意識的李大瑟縮一下,恢復了些微意識。
少年挑了挑眉,垂眸看向他,像是忽然來了興趣,隨口問道:「為何躺在這裡?」
為什麼躺在這裡?
李大哆哆嗦嗦地想了起來,春日時為了給寡母治病,他賣了家中田地,最後還是無力回天。為了混些生機,他為城西那位大戶幹了三個月的活兒,卻連一枚錢也沒能拿到,今日上門討要,卻被府上管事命人打了一頓扔出門來。
傷勢太重,他爬不起身來,何況就算去了藥鋪,他也沒錢抓藥。
他快要死了,李大想。
哪怕他一個字也沒有說,白髮少年卻好像已經從他記憶中了解了一切,聽得興趣缺缺。
這樣的故事,於他而言,實在是太無趣了。
若是換了平日,少年應該不會理會一個微賤庶民的生死,但他突然想起,今日離開上虞王宮前,他正好與人打了個賭。
他們賭的,是人心。
便是因為一個賭約,低賤卑微如李大,朝夕之間,竟然成了上虞公卿,一步登天,有了與世族權貴同席而坐的資格。
『得封上卿,是你之幸,往後,你便叫李幸。』白髮少年漫不經心道。
玉盤珍饈,佳釀美人,從前李幸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如今他都唾手可得。
而他成為上卿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將那城西大戶滿門沒為奴婢,任己驅使羞辱。
原本還對自己身份惶惑不安的李幸,逐漸習慣了上卿身份,他不記得自己從前也只是個庶民,反而理所當然地踩在了同自己從前一般的庶民身上。
人心本就是如此醜陋扭曲。
不過——
白髮少年想,他的確是有些意外,蓮生坊最是長袖善舞,左右逢源的覃晚覃主事,竟然會如此慨然赴死。
對比起來,不免叫他對李幸越發覺得不耐。
被剝光了衣袍的李幸被扔出了甘泉樓,不過此時卻少有人注意到這番變故。
王族樓船上的,姬瑤收回目光,竟在掌心肥啾毛茸茸的臉上窺見了幾分嚴肅。
『你認識他?』她以靈力傳音。
『他便是上虞樂陽君,百年前,便已入八境無相。』
姬瑤早已猜到,謝寒衣出現在李幸身邊,真正的意圖便是為這個無相境的人族。
她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再多問。
飛紅台上,渾身浴血的封應許站起身,刀意還未散盡,他站在原地,竟如修羅在世。
趁勢向他出手的趙氏與慕容氏的修士都為姬瑤拋出的陣石擋下,靈光流轉,赤金光幕將所有靈力都消弭,便是七境修士,也沒有把握能破開。
正準備出手的姚靜深看著姬瑤,神色有一瞬柔和。
封應許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姬瑤的方向,向她執弟子禮,深深拜下。
今日如果不是她,自己只怕難以自慕容錦手下留得一條命,更不必提為覃娘子三人報仇。
便憑方才刀法,他稱她為師也不為過。
姬瑤受了他的禮,神色仍是一片淡淡。
慕容氏與趙氏眾人此時看向姬瑤和封應許的目光,恨不得將其剝皮拆骨。
但封應許未曾有半分畏怯,他挺直脊背,染血青衣在風中獵獵作響。目光逡巡,樓船上所立之人多為世族,生來便比庶民更高上一等的世族。
「若還有想與我一戰者,儘管上前便是!」
四周一片寂然,唯有封應許的聲音迴旋在天地之間。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