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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些卑賤庶民,死了便死了,縱使死得太多,不過三五年,便又如野草一般長了起來。
卑賤的庶民,便理當被生來高貴的世族公卿踩在腳下,如牛馬一般被奴役,如同豬羊一般被生食血肉。
在他們眼中,庶民是野草,是塵泥,獨獨不是與他們一樣,有血有肉,也會感受到痛苦的,人。
一股難言的悲哀攫取了封應許的心臟,不知來由,他混跡市井這麼多年,明明早就該清楚這一點,為何此時還是覺得這樣悲哀。
被血染紅的織機,修築樓台時倒下的生民,沉沒在岷江水底的屍骨,死去的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與世族公卿一樣有血肉,有心跳的人!
但他們並不將庶民當做與自己等同的人。
這世道就是如此,可是封應許不喜歡。
庶民如何,世族又如何?
至少在他刀下,沒有分別!
封應許沒有再與慕容錦多費口舌的打算,只冷聲道:「今日,你便要死在一個卑賤庶民手中了。」
聽到他這句話,慕容錦瞳孔微微放大,他下意識道:「你敢!」
他怎麼敢殺他?!
慕容錦原以為,就算封應許敗了他,也絕不敢傷他性命,他可是慕容氏的人!
封應許只是面無表情地舉起了刀,他為何不敢?
見他揚刀,飛紅台四周樓船中傳來陣陣譁然之聲,眾多世族面面相覷,難道封應許還打算要慕容錦的命不成?!
雖說武鬥之中生死自負,但慕容錦畢竟是世族……
「豎子爾敢!」慕容氏族老再也坐不住,起身暴喝一聲,試圖上前阻止封應許。
就連越重陵也為之一驚,下意識看向聞人驍,卻並未得到任何指示。
君王的面容隱沒在冕旒下,難辨喜怒。
慕容氏與趙氏的人向飛紅台而去,可惜封應許的刀比他們更快。
這一次,長刀順利穿透了慕容錦的心臟,他眼中尚且殘留著幾分不可置信,徒勞地想抬手,還未抬起,便無力垂下。
他死了。
龍淵閣載,天元四十七年夏,上虞淮河飛紅台一戰,得龍淵地榜之首陳稚指點,封應許臨陣悟詭怖刀,分花拂柳慕容錦,歿。
第一百零一章
淮河, 甘泉樓上。
少年倚窗而坐,白髮如雪,眼尾一抹飛紅為他本就有幾分雌雄莫辨的容貌更添了幾分妖冶。
手中把玩著酒樽, 他望向飛紅台上被長刀穿透心口的慕容錦, 驀地笑了起來。
有意思。
不過更有意思的, 還是她。
看向王族樓船上端坐在桌案後的素衣少女,少年眼神灼熱, 如有實質。
不過幾息,原本看著前方的姬瑤轉過頭, 遠遠對上了他的目光。
少年絲毫被發覺窺視的心虛,他噙著笑, 舉起酒樽向她示意, 動作中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散漫。
對於他這般舉動, 姬瑤只是冷淡地收回目光,完全無視了他。
少年也不覺得生氣,笑吟吟地收回手,將樽中酒液一飲而盡。隨後看向侍立在身旁的女子道:「她便是那個陳稚?」
「是。」女子面目尋常, 身上氣息卻沉凝圓融, 若有修士在此, 便能感知到她是已入五境的大能。
但便是五境大能,在少年面前也只能侍立在旁, 而在周圍, 還有數名同她一般, 甚至境界在她之上的僕婢。
「如今看來,趙氏接連在她手上吃虧, 也不奇怪。」少年徐徐評斷,旁人或許看不出, 但他又如何不清楚,封應許手中那套得姬瑤改動的刀法是如何精妙。
淮都陳氏,陳稚。
她當真是陳稚?還是……
少年執起酒壺為自己滿上酒液,雙目一片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時,雅閣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鬧喧譁,打破了原有的安然。
少年被打斷了思緒,面上笑意微微淡了些許,不必他吩咐,女子已然抬步出門,冷聲喝問道:「是誰在此喧譁——」
打砸喧譁之聲正是自下方廳堂傳來,只見李幸身著華服錦衣,頤指氣使地令隨行而來的僕役將這座樓閣給砸了。
這些時日好吃好喝,他已然在酒色浸染下挺起了肚子,說一句腦滿腸肥也不為過。
「我乃是君上親封的上卿,這淮都城中何處去不得,小小一個甘泉樓還敢不讓我進?!」他說著,親手搬起手邊一件瓷器,重重摔在了地上。「什麼貴人在此,這淮都城中,還有幾人比我的身份更尊貴?!」
這副嘴臉倒是同那些世族紈絝無甚分別,甚至比許多世族紈絝還要囂張幾分,他已是全不記得自己原本是何出身。
似是畏懼他身份,甘泉樓豢養的護衛打手也不敢作什麼抵抗,只能看著眾多擺設物事被砸了個粉碎,廳堂中一片狼藉。
女子自樓上看見這一幕,也不由皺了皺眉,李幸並未意識到她的身份,還仰頭道:「便是你包下了甘泉樓,連本上卿都不讓進?念在你一介女流,快快下來賠罪致歉,我還能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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