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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上移,他對上了青年目光,青年臉上笑意未改,氣度高華。
「貴人您要什麼?」魚販殷切開口。
青年放下那枚金葉子,指向老鱉,不疾不徐道:「將它給我便是。」
這一枚金葉子,他就只打算買只老鱉?魚販有些不敢相信,但青年的確只要那隻老鱉。
魚販連忙拿草繩將老鱉捆了,殷勤地遞給他,而後才取過金葉子。看了又看,魚販猶自還有幾分不敢相信,最後將金葉子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是真的金子!魚販臉上的笑怎麼也止不住。
青年並沒有笑話魚販的舉動,他面上噙著笑,看上去很是溫和,眼底卻是一片高高在上。
未曾多言,他提著那隻老鱉,沒入人群之中。
居然花一片金葉子買只老鱉,果真是人傻錢多,盯著他看了半天的陳雲起在心中下了定論。
暗處,一直窺探的幾雙眼睛移開了目光。
得了金葉子的魚販對陳雲起道:「雲起,來,我給你挑一條最肥的鯽魚,不收錢!」
今日他賺了這樣大一筆,卻是不將這幾枚錢放在眼裡了。
雖然他這麼說,但陳雲起還是只要了條二兩上下的鯽魚。
魚販不肯收錢,只是陳雲起離開後,他低頭,在魚簍旁發現了三枚半舊的銅錢。
真是半分便宜也不肯占。
搖頭嘆了一聲,魚販將三枚錢小心收了起來。
三枚錢也是錢啊。
*
黃昏時分,土灶上熱氣蒸騰,鯽魚豆腐湯的香味在屋內蔓延開,很是香醇。陳雲起將盛滿湯的瓷碗放進食盒,走出小院,向藥鋪的方向行去。
遠遠就能看見村中水井旁那棵遮天蔽日的老杏樹,等陳雲起走近時,發現正有位華發老叟坐在杏樹下,他盯著水井,神情陰沉。
他不是杏花里的人——陳雲起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窮鄉僻壤的杏花里,這兩日卻突然多了不少生面孔。陳雲起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他知道,或許杏花里不會再同從前一樣平靜了。
「少年郎,怎麼走得這樣急?」
陳雲起本無意停留,老叟卻忽然抬頭看向他,聲音嘶啞低沉。
對上老叟目光那一刻,陳雲起只覺自己好像是被一隻捕食的鷹隼盯上,他下意識握緊了手中食盒,脊背僵直。
老叟像是沒有察覺他的防備,自顧自地說道:「你是此間鄉民?」
他佝僂著腰背,形容枯槁,就像最尋常不過的鄉間老人,卻讓陳雲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險。
即便面對山中野獸,他也從未覺得這樣危險。
「是……」陳雲起僵在原地,片刻後才啞聲回道。
「那兩日前,此處可有什麼異事發生?」
自然是有的,那個人,不,不知是人是鬼的少女,還躺在陳雲起家中。
但不知為何,在老叟頗有壓力的目光下,陳雲起選擇緩緩搖了搖頭。
大約是因為那張木訥的臉,老叟未能從他神情中覺察出說謊的跡象。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陳雲起,抬手在他肩頭舉重若輕地拍了拍,神情陰鷙不改:「多謝了。」
第五章
陳雲起心頭寒意更甚,臉上卻未表露多少情緒,木訥地應了一聲,拿起放在一旁的食盒,向原定的方向走去。
當遠離老者的視線範圍後,他才止住腳步,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杏樹下,老者收回目光,也是在此時,青年徐徐從樹後走出。
他著錦衣玉袍,氣度不凡,此時手中把玩著一枚瑩白如玉的圓珠,目光落在老叟身上,感嘆道:「梁叟何故要對一個鄉野少年下此狠手?」
語氣似有幾分惋惜,以宋復月的眼力,當然看出了方才老叟在陳雲起肩上看似隨意地一拍,卻是斷絕了他的生機。
最遲今夜,那少年便會橫死家中。
梁叟貪婪的眼神落在他手中圓珠上,又看了眼他背後,將蠢蠢欲動的心壓了下來,嗤笑道:「復月公子何時會在意一個凡人的生死?」
語氣隱隱帶著幾分諷刺,死在這位隨國公子手上的凡人奴婢不知凡幾,其中無辜者甚眾,連他也有所耳聞,如今竟來感慨他隨手教訓了個凡人。
「我只是有些好奇,他如何開罪了閣下。」宋復月不疾不徐道,剛剛生剖老鱉取出圓珠的手被清水濯淨,再無半分血腥。
他正是今日在小集上,以一片金葉子買下那隻老鱉,被陳雲起認為人傻錢多的錦衣青年。
顯然,陳雲起的看法錯得厲害,宋復月不是什麼人傻錢多的蠢貨,相反,他做買賣很是在行。
梁叟陰沉地看向宋復月,語氣森寒:「復月公子還是少些好奇心為好。」
如果不是他有個好出身,走到哪裡都有人護佑,自己已然殺了他,將他手中那件靈物奪來。
想到自己前來兩日竟然一無所獲,老叟心中怒氣更甚,無意與宋復月再說什麼,拂袖而去。
陳雲起什麼也沒有做錯,他只是很不巧地出現在這裡,而後倒霉地被老叟遷怒。
誰讓他只是個凡人,螻蟻一般的凡人,殺了便殺了。
無論對隨國王族出身的宋復月,還是身為散修的老者,這都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宋復月看著老叟離開的背影,手中把玩著圓珠,面上始終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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