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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再給他些時間,讓他緩緩想清楚就好。
少年身影一步一步往鄭府的方向走回去,他的茫然躊躇,他的心如刀割全然不知收斂,叫高樓之上的有心人窺見個清清楚楚。
小黃門細細打量著聖人心思,悄然給他冷下來的茶水換了杯新的,故作邀功笑道:「陛下,可覺著奴才當日眼光精準,一語中的,這位當真與太子殿下相似至極?」
建隆帝輕笑一聲,喟嘆著環視了一圈四周。
要不說命運奇妙,約莫一年前,他也正是在此頭一次瞧見那少年,只是當時他夢魘加身,不敢相信這真是他兄長之子。
而如今過去許久,他終於查清,此子或許當真是當年東宮竄逃出去的宮女誕下的骨肉,他兄長的兒子。
他長嘆一聲:「你是精的啊。」
小黃門唉喲著笑謝過誇讚。
建隆帝眼看著賀雲錚向鄭府走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卻又緩緩壓平:「可惜啊,在外流落這些年,都無一個真正能幫到他的人,告誡他哪些事是該做的,而哪些……」
他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一望無際的城門外,
「又是該舍掉的。」
小黃門想了想,笑道:「小殿下今年不過才十六歲,少年心性,也是正常,再說這般陰差陽錯之下,竟還能得到鄭家照拂,如何不當得上個吉人天相呢?」
建隆帝想想,亦覺得有理,搖頭笑了笑:「倒還真是,」
可他忽而又嘆了聲,「只是可惜,未與鄭家大郎交好,反倒是鄭家那二郎。」
「終歸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如同陛下您如今,不也對小殿下報以殷切厚望嗎?」小黃門笑笑,又低聲道,
「此次春狩名單,鄭二郎倒是已替小殿下報了名上去,想來也是想趁此機會多給小殿下歷練長臉的。」
建隆帝如同看待頑童胡鬧般嘆息一聲:「小打小鬧。」
小黃門見勸了一道,建隆帝還是老想法,體會這意思,趕忙轉頭附和:「卻也是,他們二人擔心除夕夜走水之事,近來諸多謹慎,此前的武舉也因此未曾參加了,反叫陛下您先前的諸多好意布置都撲了空,到底還是年輕了。」
建隆帝垂下眼眸,緩緩一聲深嘆:「還得讓朕來啊……」
是也是這個道理,若非前段日子需要蟄伏,能讓賀雲錚出頭的武舉,他們也本是打算參加的。
可惜,除夕夜的一場大火打亂了不少節奏,乃至賀雲錚與鄭叔蘅連出門露面都得斟酌二三,乃至在柳元魁心中埋下了那般誤解。
這種幾頭不討好的日子,眨眼便又過了一個月。
這一月內,賀雲錚沒有再去找洛嘉,因為那日等到後來,他出城去找洛嘉之前,劉召欲言又止地勸慰了兩聲,道讓他先安穩待著,等郡主傳喚再來,以免再多浪費時間。
然而這一個月,他默默等在鄭家,卻連一聲傳召都沒有得來,訓練用的靶子就幾乎要被他砍爛掉了。
同時,鄭叔蘅在職方司的活計忙碌起來,便只好叫稍稍空閒的賀雲錚多關注下柳家兄妹。
誰知,對方在事發的第二日便搬了家,叫再度找去的賀雲錚撲了個空。
賀雲錚當即察覺了事情似乎更嚴重起來,交代了瑛瑛平日裡多為留心他們兄妹下落後,自己更是努力尋找起來。
於是這一月,對賀雲錚來說,是把心放在火架上懸烤的一個月,他沒有切確被燙傷,但這灼人的感受卻讓他日日煎熬,時刻都輕鬆不下來。
直到春狩當天,賀雲錚都懨懨得沒什麼精神。
鄭叔蘅將他編入了鄭家的親衛中,臨入場前還在同他低聲交代,春狩本不是年年都有的,比如去年,晉王出征在外,故而京中各部便沒有動靜。
而今年之所以再辦,卻是聖人起的頭。
一是因為晉王如今回來了,且傷勢似乎已經養得差不多,另一則則是北方遼國指不定何時也會重啟戰事,值此春狩,是激勵春耕狩獵,亦是在厲兵秣馬,激昂武將。
各大世家與朝中重臣都彼此心知肚明——聖人是打算有動作了!
難說建隆帝與晉王之間的博弈究竟到了什麼地步,但單憑此次春狩,出頭者的獎賞必然是少不了的,甚至直接受到提拔也說不定。
鄭叔蘅悄然吁了口氣:「你錯過了今年武舉,若再想出頭,今日是最好的機會。」
賀雲錚感受到對方輕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掌,默不作聲緩緩點點頭。
環顧四周,他心中頗為複雜,從前還總覺得自己命不好,實則他命好得快叫自己都難以置信了——
誰能想到,不過是因為一開始入了郡主的眼,叫鄭雪澄吃了啞巴虧,到最後反而與鄭叔蘅這般奇人成了朋友呢?
想到這兒,他不自禁頓了頓。
也是此刻,林地入口不遠,人群中傳出此起彼伏的低聲驚嘆!
賀雲錚若有所感,追從聲音來處,直直凝去——
一襲靛藍大袖衫如鳳蝶略過濃郁的樹叢,幾乎引住了所有目光,那衣衫的主人內里服帖包裹著齊胸的絳色長裙,隨繡履一步一步,搖曳生姿地降臨在所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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