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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身邊有個愚蠢又倔強的傻小子,如今在曦照閣的諸多事務全由賀雲錚貼身照顧,他會用委屈的眼神告訴她她有些要求嚴苛了,也會用柔軟的唇堵住她發號難題的口。
所以洛嘉難得覺得自己被他從冰冷的仇恨中拉入塵世,感知到很多溫暖柔軟的情緒,也願意對著身邊的人釋放些寬厚。
哪怕她還有對這世道的不解與厭惡,卻真的覺得,只要不再與她為難了,她往後真的不必再與人刻薄,畢竟她的仇已經報了,就在今日,當著那麼多禁軍的面。
等到明日,大概全京城的人就會知道,三年前她的駙馬不是被她磋磨死的,也不是因為她德行不好遭了天譴,這世上尚有比她荒唐惡毒的人,是她們害了她的郡馬,讓她變成了如今這幅千夫所指的模樣。
可她往後真的不必了。
所以不能去和親,也不該再在宮裡多蹉跎,只需再有些時間,容她想想破局之法……
沒曾想,思緒還未定,身前那宮人顫抖著聲音堅定道:
「這藥,郡主今日一定得喝!」
洛嘉一頓,扭過頭,皺眉看向這有些莫名其妙的宮人。
*
一口鮮血吐進路邊的雪堆,賀雲錚感覺口中儘是腥味。
可他只擦了擦嘴角,一步不停,強撐著在這個雪夜大步大步往王府趕回去。
鄭叔蘅無奈之下坦白,鄭雪澄能幫郡主澄清到這一步已是堪堪冒著被鄭閣老發現的風險了,鄭家無法再給予助力。
但太后那麼討厭郡主,早恨不得郡主沒了,怎可能真的留她在宮中休憩?
賀雲錚聽說王妃已經回府了,哪怕不能請王妃幫忙,他也能多了解到洛嘉如今的情況,再去找劉召——對方是郡主的管事,或許還有更多的生路可以求,劉召必然有主意!
所以他要回王府——他只能回王府。
賀雲錚不敢想如果連劉召都沒有主意該怎麼辦,他再度懊惱悔恨起來,踏著血的每一步都更加憎惡自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侍衛。
權勢,還是那該死的權勢,所以太后才會勢如破竹般摧毀了郡主原本設計得好好
的計策!
心口不知是被情緒激盪,還是傷勢仍舊十分嚴重,才剛剛走到府門外,賀雲錚已經精疲力竭到呼吸困難,猛得一蹌,幾乎整個人都砸在地面上。
幸好地上已經覆著一層不算薄的積雪,否則他的鼻樑或許也要在今日斷一次。
賀雲錚勉強努力想撐身起來,然而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俯身於地上的時候,他忽而聽到一陣雄渾縝密的腳步聲。
他眉頭微皺,如同野獸般靜默地蹲伏在地上聽了一陣。
沒錯,好像有大批兵馬路過……
賀雲錚微微一頓,抬頭猝不及防看到一隊兵馬從長街另一頭浩浩蕩蕩行來。
黑色的駿馬打頭,呼出宛若沸騰的熱氣,彰顯它們神駿又勇猛,而那一個個披堅執銳的將士則更證明了這一行人身份非同尋常!
賀雲錚怔愣忘乎所以,直到這隊人馬最終停在了晉王府門前,他抬頭才赫然看見,坐在打頭馬背上的男人滿身沉戾的煞氣。
*
瓷碗在手心幾欲被甩動出去,裡頭的藥汁也順著宮人的手濺得滿地都是。
可饒是如此,對方仍舊不管不顧要衝上來,要將這藥灌入洛嘉口中。
洛嘉再蠢也反應過來了,太后竟然要殺她!
和親根本就是個幌子,哄走趙琦一家,將她穩在宮中的後一步就是毒殺!
今日一整個下午的逃亡讓她早已精疲力盡,全靠對查清往事的執念才讓她能在殿中強撐至今,若是這口藥喝下去,或許就真著了那老虔婆的道,做出她傷勢不治、或是被那群江南客商暗害的假象。
恰逢她兄長晉王還未回京,一切證據和痕跡都能被老虔婆捏造出來,只要打定了注意,她還真是必死無疑啊!
洛嘉幾乎恨極鑽心,幾欲氣笑!
她一把攥住那宮人的手腕:「她只派你一人便想來給我投毒,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宮人心中懼極,顫聲尖叫道:「奴婢不知郡主在說什麼!奴婢只是來給郡主送太后賞賜的湯藥的!郡主不領情就算了,難道還想忤逆太后嗎?」
洛嘉想也不想將那藥拽過來,狠狠潑在對方這張嘰嘰喳喳的臉上:
「我怎敢忤逆,分明是你這刁奴手腳不夠利落!」
到底是武將的女兒,自小過過射箭騎馬的日子,一個宮女當然不敵。
那宮人驚叫著滾落在地往外逃跑,宮門推開的一瞬,風雪灌入,迷了洛嘉的眼。
下一秒她卻看清,瑾嬤嬤帶著更多的人站在門外。
一個宮女制不住她,她卻也敵不過十幾二十個人一道來。
皇城使的人用過一次便不能再用,頤和宮中此刻必然已經里外戒備,不會再讓趙傳明帶人進來救人,所以此時此刻,洛嘉心中最直接的感覺竟是荒唐可笑——
她從前做了那麼多讓人恨得牙痒痒的事,在京中惹惱了那麼多達官權貴,旁人都迫於權衡算計拿她沒有辦法。然而今天,她卻如此荒唐地便要折在這兒。
她前一瞬才想好,往後或許終於可以過一些平緩安穩的日子了,下一刻這些人就要她即刻長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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