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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衛顧不上身旁走過的少年人是否眼熟,臉色鐵青著一路小跑,跑到客棧院後的小門外。
虞煥之同樣換了身青灰色布衣等在原地,見人來了,壓低了聲音問:「如何?」
年輕侍衛聲音低啞,卻難掩心驚:「不是人販子,是匪寇!」
虞煥之猛然瞪大眼。
侍衛便將這一夜探查的結果如數匯報。
他們是郡主精挑細選出來的武將,要順著失蹤者平常路過的地方,追蹤幾個形跡可疑的人,簡直易如反掌。
特別是劉管事隨口知會過,這許是一樁持續了多年的人口販賣,故而他們更確定此處有目標。
果不其然,盯上目標後,再暗中打探其往日行徑,眾多侍衛兵分多路,連夜分派去各個地點,終於讓他們窺見了這等駭人聽聞之事!
「豈有此理?」虞煥之赫然瞪大眼。
哪怕他們不是在刑部或是大理寺當差,但如此有悖倫常之事,也足以引起不忿。
「我立即上報郡主。」虞煥之粗聲粗氣。
侍衛立刻拉住他,臉色又無端泛起了蒼白:「……統領,我們的人還探聽到了旁的。」
虞煥之皺起眉。
遠在千里之外的鄭家,鄭閣老坐在桌後面色難辨地詢問鄭雪澄:
「郡主的去向,是你在混淆視聽?」
鄭雪澄垂下眼眸。
來之前便猜到,鄭家的嫡系在各處探聽消息,既然關係到他與郡主,自然會一併匯報給鄭閣老。
本就瞞不了多久。
他站在桌前沉默片刻,點點頭:「是。」
鄭閣老眉頭擰緊,讓鄭雪澄依稀記起了半年多前,也是在此處,父親隨後就發落家法處置,為他自不量力唐突郡主。
可實則眾人都知曉,他挨打的原因,是鄭家不輕易下注,要做出不與宗室結親的姿態,罔提洛嘉一個聲名狼藉的郡主,更好被借題發揮。
如今趁著鄭閣老還未開口,鄭雪澄提前打破了這樁:「父親不必誤會,兒子所作所為,並無私情。」
他將早早準備好的摺子拿出遞上,鄭閣老打開看過,臉色微變。
「官民勾結?」
「落草為寇!?」
鄭雪澄微微垂首:「近年來賦稅年年增高,又不斷徵兵,損耗青壯,往北一去數千里,皆受波及,民不聊生。為不至於鬧出太大動靜,當地官府便對百姓落草為寇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人口失蹤為由,還可請求上面降低丁賦。」
鄭閣老快速翻動摺子:「但戰事不息,徵兵不止……」
「當過匪寇的人再當兵入伍,也比尋常農人更能活下來。」
自然也更容易在兵馬隊伍中出頭,官府此舉,難說沒有更深的謀劃與交易在其中。
鄭閣老略微回憶了下北邊那幾座州府的人員任職,面色微沉:「還都是晉王的人。」
如此一套規程給晉王輸送兵力,北邊豈不從裡到外都被晉王握在手中?
待戰事結束,晉王回朝,這群人亦有把柄在晉王手中,必然對他馬首是瞻,屆時京中還有多少人能繼續與之為敵呢?
而且晉王若是靠著這種手段崛起,嚴酷殘暴不說,對於先前沒有支持他的世家大族來說,並不算好事。
這與世家大族所求的平緩長存,完全相悖。
鄭閣老抬眼:「所以你才放任……甚至掩護洛嘉一路向北?」
鄭雪澄頓了頓,輕輕搖頭:「兒子做的,並不僅僅是放任掩護。」
他垂下眼眸:「打從一開始,便是兒子將消息放給的郡主。」
既知道她讓劉召幫那小馬奴尋找母親,又知道對方是從北方來的,他索性,順水推舟。
比起松泉山莊的舊案,這樁涉及兵權的隱秘,顯然更嚴峻!
「只要此事起頭,不必拉攏安排,御史台自會聯合上奏聖人。」
便也不必與晉王直直對上,就足以斬斷這支手足,讓天平回歸一些平衡。
鄭閣老很快想通其中關竅,略微沉吟:「可你如何斷定,永嘉郡主一定會挑開這樁隱秘呢?」
她性子乖戾卻極能忍耐,更不必說晉王是她名義上的兄長,這些年她再荒唐,都得靠秦恆作靠山,既敬又畏,從不曾忤逆過。
她若能窺出端倪,也一定能很快明白,此事涉及秦恆,從而聰明避讓。
鄭雪澄佇立在屋中,一身月牙白的長袍勾勒得他身影頎長,俊秀挺立。
他面色不變,將洛嘉在端午船舫上跳江之事重新敘述一遭,不加掩藏地承認,他起初曾想用那小馬奴作替死鬼,卻被洛嘉搶先否決,跳江明志了。
「所以兒子覺得,為了那小馬奴,她一定會出頭。而且就算事情不鬧大,只要有一丁點兒端倪,都好讓其他人繼續起頭,終歸於我們百利無害,不妨一試。」
他好像一點兒都不在意自己似乎已成為過去,如同講述旁人之事一般,慢聲細語。
鄭閣老聆聽許久,望著這個看起來越發沉穩理智的兒子,終是沉默地點點頭,揮手讓他下去了。
走出家主的屋子,繞過連廊花園,午後的陽光熾烈灼目,鄭雪澄走到檐外,才恍惚感覺身上的寒意被盡數消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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