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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少年人眼眶發紅,泛著隱忍又委屈的水色,才更得她心意。
真好欺負,真好騙。
而賀雲錚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寫完一整首詞的,他識字雖然已經夠多,但完全沒有達到洛嘉的水平,從洛嘉口中吐出的很多詞,別說寫了,他連聽都沒聽過。
於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描繪比劃,一撇一捺,緩慢入骨地給他引導釋義。
她享受這樣只用幾根手指便能控制個人。
如今在京中眾人面前她要隱忍、要裝成個不再乖戾作惡的郡主,可在她的小馬奴面前,她依舊是他的主人,是他的天。
少年幾乎要將嘴唇咬出血,才堪堪能保持靜坐,卻在她背後吐息如火,不住地哽咽著咽喉,眼眶早已潮紅。
他的眼底里是他自己都沒發覺、也控制不住地浪涌翻天。
從洛神賦那一夜起他就知道她太有學識,堪為人師。
最終賀雲錚筆尖顫抖,沒忍住染污了工整的白紙。
第32章 恩賜
「東南形勝, 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 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 怒濤卷霜雪, 天塹無涯。」
「市列珠璣, 戶盈羅綺, 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 有三秋桂子, 十里荷花。羌管弄晴, 菱歌泛夜, 嬉嬉釣叟蓮娃。」
「千騎擁高牙, 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 歸去鳳池夸。」
書屋前圍繞的學士才子們喧然:「確是名家詞句,可這副詞字, 竟要花三百兩銀子裝裱?」
要知道, 普通人家節儉些, 十兩銀子能夠一年用度!
書屋老闆高深莫測道:「還能有假?晉王府的劉管事親自送來的, 定金都付了, 我沒事兒敢拿郡主開玩笑!?」
眾人喟嘆不已,紛紛感嘆那位惡名昭著的永嘉郡主近來剛傳出些善名,扭頭卻當了冤大頭。
有人咂摸了下這副詞字, 突然皺眉:「說是好詞,可這字跡未免也太過……」
稚嫩?潦草?
或者說直接點, 當不上幾百兩的裝裱!
「倒像個初出茅廬的童生寫的。」眾人鬨笑。
不僅如此,名家好詩好詞多不勝數, 偏偏郡主看中這篇,讓人來裝點……
「我記得先前李秀才是不是還舉證過這篇?說雖為大家之作,意象鮮明,三言兩語便勾勒出一派錢塘盛景,可最後一句實在落俗,像上趕著與權貴獻媚一般。郡主看重這篇,怕不是……也是被人諂媚糊弄了?」
人群中有心直口快問出這句的,突然間,周圍似乎安靜了片刻——
連這種字跡才情的人都能入郡主的眼,難不成……
短暫微妙之後,眾人皆恍惚回神,當做沒多想什麼一般互相擺擺手說笑。
「是了是了,永嘉郡主慣常荒唐。」
「沒錯……咳,也不知道這次的公狐狸精長成什麼樣了,把郡主迷得肯這樣千金買笑。」
「確實確實,你說是吧。」
眾人故作無事地你一言我一語說笑起來,有人為了表露自己沒有多想,甚至還胳膊搗了搗隔壁站著的陌生人,以顯得理直氣壯,同仇敵愾。
被搗了幾下的「公狐狸精」賀雲錚深吸口氣,皮膚上傳來微麻的戰慄,攜著火苗從腦海一路往下沖盪,終於連腳指都被羞恥與複雜充斥,恨不得在地上劃拉出座城牆把自己掩起來!
他努力故作無事地繃緊麵皮,沉著肯定地看了眼旁邊的書生:
「你說是就是吧。」
書生眉頭一皺:「這話頗顯在下十分□□啊,兄台何意……兄台?」
再抬眼,哪還看得見賀雲錚的影子?
書生搖搖頭,與其他人義正言辭、指指點點:
「估計是個心思不純的,聽不得咱們的逆耳忠言。」
*
「可今日之後,懷才不遇的有心人便會埋下種子,揣測郡主是否有了廣納賢士的心思。但這畢竟也只是猜測,哪怕想毛遂自薦也不會讓周圍人知曉,諸多事宜縱然發生,也都只會是靜悄悄的,不會落人口舌……」
高台茶室之中,鄭雪澄嘆息一聲,給面前漸空的杯盞倒滿了茶水,眼眸一如茶水盈盈溫潤,
「郡主好算計。」
大鄴朝堂看似安定,實則搖晃不穩,分為四派。
聖人奉天治國,承應中宮;
太后幫襯晉王,極力籠絡世家大族,虎視眈眈想要取而代之;
世家大族隔岸觀火,隨時打算下注入局;
最後便是聖人大舉開辦科考,從中升上來的寒門子弟。
晉王一脈有意離間這些寒門子弟與聖人的交集,使聖人始終勢弱,便導致諸多有志之士空有才幹卻無地可施。
而洛嘉這一招看似昏聵,實則是給這些寒門子弟打開了一扇從未設想過的門。
洛嘉緩緩端起茶杯,淺酌一口。
清香回甘,上好的明前龍井亦讓她心情很好:「鄭侍郎說得我聽不懂,不過是我悉心栽培的少年交出了份還不錯的成績,我心情甚好,給與嘉獎罷了。」
言罷,她也不在意鄭雪澄的臉色如何,只側目朝茶樓下看去,對上了對門的楊氏繡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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