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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外人,容淵臉色更難看幾分,洛雲升安撫性地握了握他的手,「我們還有時間,換石頭還來得及。」
誰知容淵搖了搖頭。
「很難。」
「就算是我也沒想到會在石頭上出問題。」
「如今統管洛水道的承宣布政使司名為肖成安,肖成安此人是個很精明的人,他貪,但很有分寸,在承宣布政使司的位置上也待了四年多,水患他是治過的,沒出過什麼大問題,比他上一任要好多了。」
「這人的毛病是太過好色,因著好色,身上背過了人命官司,我此前說的把柄便是那幾個因他殞命的女子。」
「至於錢財,有權便不會少財,他知道手裡拿的錢越多就越可能要吐出來的道理,所以一直貪得不多,甚至把『該他那』的大頭也孝敬了一部分給『上頭』因而,這麼些年沒人想著動他。」
「這麼個『聰明人』不會拿修築堤壩的條石開玩笑。」
「洛水泛濫歷史久遠,自前朝起,為了更好地治理水患,修築堤壩的石頭就有嚴格的形制要求,到了本朝這個標準更高些,尋常是一年到頭都要不斷開採、打磨、購買、儲備的。」
「畢竟一年兩汛,誰都不知道洛水會什麼時候泛濫,若是真的決堤衝擊到公主長居的江南道,他這個洛水道承宣布政使司也就當到頭了。」
「所以,我從未想過最先出問題的會是石頭。」
容淵解釋完,洛雲升對盛朝官場更了解了幾分,容淵不會說謊騙他。
如果不是肖成安……也肯定是管理堤壩的官員之一。
但這事情說來也蹊蹺,洛雲升是知道的,為了防止洛水水患像上輩子那樣弄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他從中斡旋,硬是讓戶部多撥了些銀錢以防洛水水患,按理來說,今年的洛水道財政上應該更富裕才對。
怎麼會缺錢到喪心病狂地打起石頭的主意?
第66章
雖說不知偷工減料的主謀是誰, 但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一會兒時間容淵多多少少也猜到一些。
「真是沒想到,這洛河道的人竟貪到這個地步……」
「什麼?」官場洛雲升不懂, 但已經在讓系統著手整理應對瘟疫的藥品資料了。
如果石頭補不上,決堤無可挽回,便只能走撤離民眾的路子了。
撤離費時費力容易生出麻煩, 洪水之下也不可能沒有傷亡, 疫病防治便是重中之重。
半晌, 才聽容淵道:「銀錢多了燙手, 誘惑大了有些蠢貨是真的敢貪!」
洛雲升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他。
「石頭被盯上換掉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用一些手段讓戶部多放了些銀錢採購石塊以防洛水水患,這部分錢往年是沒有的, 如今有了, 數目還不小,便有人動了心。」
「真是好大的狗膽!」
這個可能性確實存在, 雖然沒有實證,但也算是個方向,洛雲升無奈低嘆口氣:「也未必……就算真這樣也怪不著你。」
「我們盡了力,下面的人不行也不是你我立刻能換掉的。」
「只能說時也命也,我們也只有再接再厲。」
容淵冷笑一聲:「我沒有自責, 」他看著洛雲升的眼睛, 恨道:「我只是難以容忍有人敢從我手裡盤剝準備賑災的銀兩。」
「……」
「……」
四目相對,終究是洛雲升更包容, 上前抱了抱容淵, 手搭在後心的位置, 輕拍道:「那下一步是不是找了實證便殺去承宣布政使司,讓肖成安給我們個交代?」
容淵點點頭, 暗衛自去查證。
* * *
石庫門大開,發白的石頭碎了許多在地上,容淵立在面前,肖成安滿頭冷汗地抬頭看著這位面目猶如閻羅的王爺,喉結因畏懼滑動,最終還是迎了上來。
「王爺……」
「王爺還請聽臣一言,修築堤壩的石頭被換一事微臣當真不知,微臣若知道有人狗膽包天到這種地步,早便將人找出來殺了,絕不勞煩王爺動一根手指!」
滿額冷汗直流,容淵不說話,肖成安躬著身,感覺身上的里衣都快要濕透,背上、胸口發癢,渾身都因這一道仿若能將他頭顱割下的目光瑟瑟發抖。
汗水順著額角落進衣領,肖成安實在沒忍住抬袖擦了擦頭上的汗珠,目光卻不敢再落在容淵身上,只得求救似的看向洛雲升。
無論此事肖成安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石頭被換而未能察覺都是失職,失察之罪無論如何都是逃不掉的,就是皇后親來也不能為他開脫半句。
因而,洛雲升對他的第一印象也很差。
絕無可能幫他說話。
肖成安只得悻悻收回目光,身子彎得更低了。
「王爺,臣自知有失察之罪,可王爺王妃不能因微臣的罪過便在這庫房院子里吹冷風呀!」
「這春風最易傷人,還請王爺王妃與臣到布政使司衙門稍作歇息,臣定以最快的速度揪出這膽大包天之人,交由王爺處置!」
容淵本就在氣頭上,如今這專管一省民政、財政、田土、戶籍、錢糧*一干要務的朝廷重臣開口便為自己開脫,只認一個可大可小的「失察之罪」,心情更是一落千丈,表情也越發陰沉,說是活閻王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