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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寂清法師並不熟識,但聽謝蘭岫說,寂清法師未遁入佛門前,曾也是大族閨秀,只是厭倦家族之間的爭鬥與爾虞我詐,又不滿家中長輩為鞏固家族地位要她聯姻,便遁入空門,削髮為尼。到如今,已有二十餘年了。
容娡聽到這樁往事時,很是一番唏噓。
謝蘭岫說完後,不知想到什麼,亦是有些惆悵。
容娡前往廂房尋寂清法師,並未尋到她。便問過與她同住的比丘,去佛殿尋她。
見到她時,她恰好正在給簽筒題字。
聽到容娡要離開寺院北上,寂清法師嘆了一聲“阿彌陀佛”:“施主珍重。”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會話,寂清法師將簽筒遞給容娡:“此行前途未卜,施主不如占上一卦?”
容娡不信神佛,但不忍負她一番好意,便順手搖了簽。
寂清法師為她解讀簽文:“第四十九卦,澤火革,變革之相。”
容娡來了興致:“何為變革?”
寂清法師沉默地看著這根簽,陷入深思。半晌和藹笑道:“守成為宜,功成身退;變革有道,順天應時。”
容娡若有所思。
出了佛殿,容娡漫無目的地閒逛一陣,聽到叮叮咚咚沉悶的碰撞聲時,下意識地抬眼看去。
入眼所見,是一株繁茂參天的巨大榕樹。
而後她看見了一身霜白衣衫的謝玹。
緩帶輕裘,挺雋的身姿像是一隻仙鶴一般,站在用以祈願的榕樹下,攏著衣袖撥弄木牌,容娡聽到的叮咚碰撞聲,正是他撥動這些木牌發出的。
謝玹竟是在祈願。
明燦的日光穿過樹枝,在謝玹的身上投落出一些光怪陸離的光影,泛出璀璨聖潔的光暈。
她沒有出聲,安靜地看著他的背影,沒由來的有種直覺。
謝玹此次來祈願,多半是同她有關。
她看見,謝玹似是沉思一陣,手指停在一個掛的極高的木牌前。
容娡的視線也隨著他的指尖落在木牌上。
她記得這個木牌。
這是……
她第一次被謝玹庇護之後,生出想要得到他的妄念,特地在此候著他,算計他幫她掛上去的。
當時她很是氣餒,以為謝玹並未看到她精心思索後寫在木牌上的字,自然也不會產生什麼觸動。
如今看來,謝玹當時並非未曾看到。只是那時的他高坐神壇,冷心冷情,世間好似沒有值得他停留、在意之事。
他冷眼旁觀,渾不在意,漠然置之。
凡塵不曾入他眼,他更不曾有意過問凡塵。
而今他在意她,向她投去注視,便也在意起曾經的祈願牌來。
——這樣一個淵清玉絜、清冷矜貴的人啊。
容娡看著他覆雪凝霜的身影,心中慢慢浮出點酸澀複雜的惆悵。
為謀取謝玹的權勢,她想方設法算計他,令他對她生了情。
可她從最開始接近他,便只是為了利用他。
她對謝玹並無什麼情意。
北上
容娡心緒紛亂, 盯著謝玹的背影瞧了好一陣。
樹下起了風,吹得乾枯的落葉颯颯作響,枝梢上掛著的祈願牌更是叮咚亂撞。
謝玹寬大的霜白袍袖被風揚起, 舒展開一道道漣漪, 像伸展的鶴羽。
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謝玹若有所感地轉過身,清沉的視線隔著寬闊的道路,遙遙落在她身上。
他的面容雪淨明淡。
容娡卻因為方才心中所想, 不免有些心虛, 因而沒由來地覺得謝玹的目光有些幽深。
莫名有點像……
昏暗的禁殿中, 高高在上的邪神冷漠而肅殺的注視。
意識到自己的聯想, 容娡不禁在心中哂笑一聲。
是她自己心中有愧, 怎麼反倒怪起謝玹來了。
見到身後人是她,謝玹目光微動,淡漠的眸底泛出一絲柔和。
“緣何在此?”
容娡小跑著靠著他, 抱住他的手臂, 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想見你。”
謝玹垂下眼帘, 極輕的笑了一聲。
他的聲音清磁好聽, 笑聲同樣悅耳, 尾音帶著點氣聲,清凌凌地消弭在風中。
只是他笑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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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神情依舊很淡,眉眼空淨明淡,並沒有多少波動。
“你知道我在?”
容娡搖搖頭, 小聲又甜蜜地道:“我方才正在心裡想著你, 一抬眼,便見到你了, 這說明我們,不是心有靈犀就是命中註定。”
風動,幡動。
容娡檀粉色的裙帶被風吹起,如同蝴蝶漂亮的翅膀一樣飄到他身上。
謝玹克制地抿緊薄唇。
卻無比清晰地感覺到——
心房中,有種奇異的情緒正在如潮水般蔓延,順著一下又一下的心跳,浸潤到他的血液之中,流向四肢百骸。
這種情緒……他並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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