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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這世道,哪裡不是想拼命活下去的可憐人?
杜都尉並未因他母親的過錯而對他生出罅隙,仍視他如己出,杜簡的命數,相較於連保全自身都困難的人,已經好上千百倍了。
默默地陪他在連廊間走了一會兒,容娡看向少年清癯的面龐,想了想,斟酌道:“錯不在你,你不必愧疚自責。”
杜簡的眼中浮出淚,被他用力抹去。
“對不住。”
容娡略顯無奈的看著他,又走了一段路,估算著時辰:“我要離開了,日後珍重。”
杜簡深深看她一眼,眼圈泛紅:“珍重。”
經過這麼一遭,容娡的心情有些沉重複雜,回到謝玹的馬車上後,倚著車壁,不由得長長嘆息一聲。
謝玹本來正在端坐著翻書,儀態像是一隻直立的白鶴一般賞心悅目。
聽見她的嘆息,他頓了頓,放下書卷,瞥她一眼,似是漫不經心的問:“他同你說什麼了?”
容娡聞言,眨眨眼,看向他雪淨從容的臉,若有所思。
謝玹性子清冷淡漠,並不是個愛窺探別人私事的人,甚至與己無關的事可以說是一視同仁的毫無興趣,一向漠然置之。
容娡以為他聽到嘆息聲後會問她,“怎麼了”,或者“為何不高興”,諸如此類的話。
未曾料想到,他竟問到了杜簡,話語中隱有探究之意。
這一句問的太不符合謝玹的為人了。
太反常了。
幾乎沒怎麼想,容娡便想出了緣由。
“你醋啦?”
她笑盈盈的朝他貼近,雖然用的是疑問的語氣,但眼神卻頗為篤定。
謝玹垂著眼帘,濃長的睫羽遮下來,投落一層陰影,使得他眸色沉暗幽寒。
——這回不大似冷冰冰的神像,倒像個俊美無儔的妖邪了。
他沒否認容娡的話,神情微冷。
容娡還沒見過他這番模樣呢,便笑著抱住他的胳膊,眉眼彎彎,用甜軟的嗓音隨口哄道:“謝玹哥哥,我是你的。”
謝玹長睫輕眨,帶起眸中一點幽冷暗色翻湧。
“我知道。”
揶揄
此行回雲榕寺, 容娡只知謝玹是有事須得處理。然而具體是因什麼事由,謝玹未曾主動提及,她便也沒多過問。
無外乎是些與朝政有關的事, 容娡對此並無興趣。她知道如若她開口問, 如今的謝玹應當會同她講。但如今母親還在寺院中,就算謝玹沒有回寺的意思,她也是要回去一趟的。
這種事並不值得容娡放在心上糾結。
眼下令她更為在意的是——
“杜簡併未同我說什麼。”
容娡抱著謝玹的胳膊,依偎著他, 親昵地將嬌美的小臉貼在他的肩頭處摩挲, 弄出一點窸窣的聲響。
謝玹並未應聲, 但也沒撫開沒骨頭似的黏著他的她。
容娡悄悄覷著他的臉色, 見他垂著眼帘, 雖面無表情,乍看上去冷淡無情緒,似是對她口中所說並不上心。
但她猶記得方才他的那句發問, 因而怎麼看謝玹, 都覺得他的神情不大對勁, 眉眼間攢聚著的冷意像是能擠出冰碴來。
怎麼看, 都分明像是醋了。
他說, 他知道。
知道她是他的。
容娡看著他清俊的眉眼,心裡不免浮出一點得意來。
連謝玹這般無情無欲、清冷自持的人, 都避免不了因她而爭風吃醋。旁人若是如此,她只會習以為常,並不會有多少感慨。
可如今拈酸吃醋的人是謫仙般的謝玹——這對她乃是至高無上的肯定, 她如何能不愜心快意。
然轉念一想, 謝玹的心思一向難以揆度,她也有些拿不準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了。
容娡雖善於亦真亦假的哄騙人, 但她並不喜歡將問題含混不清的略去。
更何況,好不容易才逮得個謝玹對她的心意露出端倪的機遇,她豈能就此作罷,非得哄著他,激出他的占有欲,讓他覺得她非他莫屬才好。
定了定心神,她看著他雪淨挺雋的側臉,試探著道:“杜簡鬱鬱寡歡,許是沉溺在母親去世的悲痛中,並未同我多言,只是因從前事同我表達歉意。”
謝玹未置一詞,容娡觀他神情,悄悄往他身上拱了拱,花朵似的裙裾堆聚在他霜白的衣衫之上。
她眉眼間浮上一絲惆悵,悶悶地小聲道:“我方才嘆氣,是因想到如今時局動盪,哀鴻遍野,若我未曾遇上謝玹哥哥,興許早就流亡而死,成了亂墳中的一具無名野屍了。”
她這話倒是在由衷的感慨,流露出幾分真情。
若不是遇見謝玹……
她如今會怎樣,容娡根本無法深想。
謝玹目光微動,偏頭看向她嬌妍的面龐,頓了頓,許諾一般,鄭重而又篤定道:“你是我的,我會護你安然無恙。”
說這話時,他微微蹙眉,嗓音薄寒如冷刃,似是不甚贊同她的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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