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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的岑暨是怎樣的呢...粉雕玉琢聰敏過人,驕傲臭屁卻待人有禮,會撒嬌賣痴纏著雙親去京郊踩水摸魚,會悄悄編織花環在她生辰那日送上驚喜,會摟著她的脖子小聲靦腆說最喜歡阿娘...燭火晃動,眼前景象似霧般散去,最後凝為青年拂袖而去冷然背影。
銀鞍繡障,誰家少年,意氣自飛揚,她的暨兒本該如清風朗月鮮衣怒馬,而非乖僻桀驁為人口誅筆伐,這一切轉變皆起於那年...見昌平長公主神情怔忪,桂嬤嬤知道她怕又是想到了如今母子關係心有鬱郁,趕忙出聲:「公主,您...」
「嬤嬤,你說我當初是不是錯了,」桂嬤嬤安撫之語還沒說完,就被昌平長公主打斷:「如果當初我沒有一走了之,拋下暨兒不管,是不是就不會淪為如今這般孤家寡人境地。」
「胡說,世子陛下俱在,您如何就是孤家寡人了...況且當年,您心中亦苦。」
見昌平長公主自嘲,桂嬤嬤只覺心疼,不禁暗道一聲冤孽,旁人或許不知內情,只道是昌平長公主與駙馬臨沂侯感情不和憤然分居,甚至連親生骨肉都可以撇下不管,但作為貼身服侍昌平長公主的人,桂嬤嬤對當年的事再清楚不過,若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姻差緣錯悔之晚矣。
當年,人人都道公主與駙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無人知曉,公主與駙馬的這樁婚事,本就是公主強求得來的。
驕傲明艷聖眷濃厚的皇室公主,一眼就瞧中了自戰場歸來打馬御街過的少年將軍,然後就開始不動聲色接近,可神女有意襄王無夢,將軍心另有所屬,直到三王奪嫡,侯府陷入危困,將軍求路無門,最後找到公主,希望公主能幫忙解救,公主同意了,條件就是娶她為妻。
桂嬤嬤當時極力阻攔,可沉浸於情愛中的公主哪裡聽得進去,振振有詞,都說強扭的瓜不甜,可沒試過又怎麼會知道不甜,於是公主志得滿滿去試了,此後幾年,在公主的柔情攻勢中,原本滿心不甘的將軍態度也逐漸軟化,特別當有了麟兒之後,更是如尋常夫妻一般描眉作畫恩愛非常。
可就在桂嬤嬤以為兩人會一直這麼下去舉案齊眉直到終老的時候,公主發現將軍竟在外另置有宅院,而宅院裡住的母子就是將軍當年心上人,這一發現於公主來說不亞於天崩地裂。
然後,女子堂而皇之挑釁,公主憤惱至極,再然後,那對母子突然就死了,將軍以為是公主所為...少年人的愛恨總是那般濃烈,公主愛將軍的時候不惜飛蛾撲火以身入局,可當溫情褪去發覺陷於謊言,撲面而來的怒火足夠叫人毀滅。
公主無法承受愛人背叛,更無法容忍被愛人冠以蛇蠍之名,於是她走了,走的決絕甚至連孩子都不要,但她又想為孩子留條後路,所以只歸府,不和離,那樣將軍就無法再娶,侯府的一切最終還是歸她的孩子,誰都不要妄想奪走。
然而事實證明,有的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不信任」便是一把利刃,公主不信將軍只是單純提供給孤兒寡母一個庇護之所,將軍也不信公主沒有因妒生恨痛下殺手甚至連稚兒都不放過,直到分居兩年後,將軍終於查明,行兇者另有其人,說來也可笑,不過是一賊人妄想竊取錢財結果見色起意失手殺人,可就因這一誤會,夫妻決裂已成定局。
將軍悔不當初,一再登門負荊請罪,想要迎回公主再續前緣,可公主性情驕傲,愛憎分明,先前誤解足以叫她心神俱裂,斷然不肯輕言原諒,此後十多年,將軍往返邊關與盛京,常在公主府門口駐足而立,一站就是整夜,可公主府門緊閉,沒有哪一次為他所開,直到將軍戰死疆場消息傳來...
冤孽,都是冤孽,桂嬤嬤閉了閉眼,將眶中淚水逼下,上前握住昌平長公主冰涼雙手,勉強露出微笑:「公主,不怪您,真的不怪您,您有您的不得已,況且,況且當初您雖離府,卻也沒當真拋下世子不管。」
桂嬤嬤強忍哽咽:「您忘了?當年聽說世子落水,您急的連衣裳都顧不上穿就慌忙奔出,結果不慎踩空從高台滾落,若非您命大,又豈是斷腿這麼簡單?」
「您知道世子是故意落水引您前去,怕世子知道您受此重傷會自責,所以硬是封鎖消息攔著不叫往外說,結果卻讓世子誤會您不在意,這才怨懟多年。」
桂嬤嬤握著昌平長公主的手用力:「公主,世子還是在乎您的,若是不在乎也不會巴巴將燕姑娘給給帶來,只是到底分離多年,世子心中有怨,您好好與他說也就是了,世子純善,不會怪您的。」
「罷了。」
良久沉默後,昌平長公主將手抽出,疲憊搖頭:「橫豎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怪不怪的隨他去吧,眼下他也有了心上人,阿寧是個好孩子,有她伴暨兒左右,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至於我跌落高台...」
昌平長公主輕扯嘴角:「此事就不必提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何必再徒讓人生愧。」
「公主...」
「阿寧才剛回京不久,只怕沈國公府還想再多留她兩年,不會這麼輕易就允婚,」昌平長公主打斷桂嬤嬤的話,若無其事轉換話題:「不過倒是可以先定親,既如此,有些事情也得準備起來了,明日我問問岑暨,看什麼時候上門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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