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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魏懷章堅決護著傅緣悲,在漢人跟前作威作福久了的齊兵,多少有些不適應這般難以做主的感覺,反而激起他心間的勝負欲。
但礙於魏懷章,沒法動手。
思量片刻後,那齊兵忽地一笑,抬起刀劍指著魏懷章的眉心,對他道:「上頭正愁沒法子收拾你,你卻自己把脖子送到刀刃上來。要麼你死,要麼她死,你選一個。」
縱然魏懷章也只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但眸色間絲毫沒有懼意,身上透著一份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沉穩,他垂眸看著眼前的齊兵,絲毫沒有退讓之意。
魏懷章的目光,從那齊兵面上淡淡瞥過,視他為無物。
他轉身看向傅緣悲,雙手捏在她的肩,在她面前半蹲下,他身上玄墨般的大氅,鋪落在身後的雪地里。
傅緣悲輕咬著下唇,看魏大人在自己面前半蹲下,不似面對齊兵時的淡漠,魏大人望向她時,眼里神色極是溫和,唇邊笑意暖如春煦。
他對傅緣悲道:「別怕,你叫什麼?爹娘在何處?又為何來此?」
傅緣悲心間仍存著齊兵帶來的恐懼,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但聲音卻細弱蚊聲:「我叫傅緣悲,爹娘死了,娘叫我來找你,娘說只要找到你,我就能活……」
說到「活」字時,傅緣悲聲音忽地顫抖,瞬間紅了眼眶,雙唇也深深抿起,眼淚大顆滾落。
看著眼前年僅十歲的小姑娘,在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在生死間掙扎,一陣強烈的心酸,湧上魏懷章心頭,揪得他的心陣陣生疼。
初入北境的那日,便有漢人前來追車,問他朝廷何時反攻,他們已然受不住齊人的欺辱。
那日,他望著那一雙雙滿懷期盼的眼睛,第一次感覺那麼內疚。
他當真做不到同他們說真話,只好佯裝車馬太快,未及回答。
那幾個漢人仍是高興地在車外喊,他的到來,是北境所有漢人的希望,求他一定要救他們於水火。
可他無力承擔北境漢人的希望。
他自十六歲入朝,主戰兩年,頻頻惹皇帝盛怒,可兩年後的現在,皇帝驟然提拔他,卻是叫他一個主戰派前來議和。
他明白,這是皇帝給他的教訓,亦是主和派對主戰派的羞辱。
這位小姑娘的娘親亦將他視作希望,臨死之際,還叫小姑娘來找他,可他實在是……愧對這無數顆對他寄予厚望的心。
傅緣悲見他久久不語,心復又揪了起來,她雖年紀小,卻早已深切地體會到,若想在戰亂中活下來有多難。
她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救我是不是很為難魏大人……」詢問的同時,眼里希望黯淡下來。
魏懷章思緒這才歸位,他伸手輕拍傅緣悲冰涼的小臉,以示安慰,笑著哄道:「不難,別怕。」
傅緣悲眼里,這才重新燃起希望,望著魏懷章的眼神,像極了溺水之人,望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那齊兵見魏懷章根本不將他放在眼里,還旁若無人地同這兔崽子說話,著實氣不打一處來,連連道:「好好好,魏大人當真是好膽識。」
魏懷章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如高山般立在傅緣悲面前。
他直視那齊兵的眼睛,坦然道:「倒也不必選,你要殺她,先殺我便是。」
「你!」
那齊兵指著魏懷章的鼻尖,氣得手抖,可只生氣有什麼用?魏懷章殺不得,他犟在這裡,那小兔崽子便也殺不掉。
可就這麼如他們所願,他可不願意!畢竟習慣了如神明般主宰漢人生死命運的生活。
那齊兵同魏懷章對峙片刻,忽地厲聲道:「來人!收了魏大人屋裡吃食和水!從今日,每日只給他們半個饅頭,一碗水!」
說罷,那齊兵看向魏懷章的眼里,充滿得意與挑釁,笑著道:「過上幾日,且看魏大人是不是還有這身硬骨頭?」
不多時,魏懷章的籬笆小院裡,便闖進來三四個齊兵,衝進屋裡,將所有食物和水都搬了出來,便是連傅緣悲身上僅剩的四個貼餅也奪了去。
傅緣悲今日流了很多眼淚,但此時,面對齊兵的搶奪,即便她怕極了,卻緊咬著唇,強忍著,硬是沒叫自己掉下一滴眼淚。魏大人有骨氣,她也要有骨氣。
留下門外的看守後,齊兵揚長而去,院中只剩下傅緣悲和魏懷章。
傅緣悲這才看向魏懷章,問道:「魏大人,我們會死嗎?」
魏懷章低頭看她,沖她一笑,道:「你不會……」
說罷這三個字,魏懷章眼底閃過一絲歉疚,跟著緩聲補充道:「至少現在不會。」
傅緣悲心里藏了幾日的恐懼,這時才煙消雲散,她鬆開一直揪著的魏懷章的衣擺,規矩行禮下拜:「阿瑾多謝魏大人救命之恩。」
魏懷章展顏一笑,神色間終於有了幾分這個年紀少年,本該有的朝氣。
魏懷章將她從雪地里拉起來,看了看她身上的破棉襖,脫下自己大氅給她裹上,問道:「你小名叫阿瑾?」
傅緣悲點點頭,魏懷章接著問道:「你幾歲了?」
「十歲,快十一歲了。」傅緣悲答道。
魏懷章點點頭,見她語氣生澀,眼底恐懼還未散去,在他面前又規規矩矩,便想著叫她精神放鬆些,便道:「看來我只長你八歲,你可以叫我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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