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頁
不敢走大路,怕遇上齊兵,她一直在偏僻的小路走。
這般偏僻的小路,一路上,她看到好多身著漢人服飾的屍身,被丟棄在山根下,土坑裡。以前她會怕,可後來娘親說,死去的漢人,都是他們的家人,叫她不要怕,他們的神魂,會保佑她。
縱然不怕,可心間的酸澀卻愈發濃郁,似乎一路走來,她眼里都瀰漫著淚水。
她不明白,這世上為什麼會有戰亂,為什麼要殺人?為什麼要搶奪別人的土地?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暗,夜裡更冷,她好像找個地方睡覺,就在她走投無路之際,卻忽見不遠處駛來一架牛車,她正欲躲起來,卻發覺坐在牛車前的大伯,身著漢人服侍,身後拉著一車稻草。
傅緣悲面露喜色,路上沒什麼人,那大伯自是也看到了她,見她亦是漢人服飾,忙駕車來到她跟前,停車下來,打量她幾眼,關懷問道:「孩子,你怎會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你爹娘呢?」
傅緣悲便將一切都告訴了他,大伯聽罷,滿臉的唏噓和無奈,眼底還透著悲憤和憎恨。
良久,大伯伸手拍拍傅緣悲的後腦勺,對她道:「我便是要去蒲與,送草料過去,可以帶你一程。」
傅緣悲感激不已,行禮道謝,於是大伯將她藏在自己馬車的稻草中,往蒲與而去。
傅緣悲在溫暖的稻草窩裡,睡了個安穩的覺,不知過了多久,被大伯叫醒。大伯對她道:「前面齊人設了卡子查驗,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大伯給她指了繞開卡子的小路,又詳細跟她說了魏大人在蒲與的住處。
臨別之際,大伯嘆息道:「朝廷被打怕了,失了血性,齊人愈發猖狂,根本瞧不上南邊的朝廷。如今魏大人被囚蒲與,自身難保,能不能救你,且看你的造化了。」
說罷,大伯抿唇凝望她的面孔,眼里透出濃郁的憐憫,似是想再為她做些什麼,可終是重嘆一聲,搖搖頭離開了。
傅緣悲按照大伯指的路,終於進了蒲與,蒲與沒有圍城,她很快就找到了魏大人的住所。
是一間比她家還破的茅草屋,但外頭有個籬笆庭院,院門處守著兩個齊人士兵。
傅緣悲怕極了齊兵,他們屠戮時的瘋狂,早已是她日以繼夜的夢魘。但她得去找魏大人,找到他,她才能活!
傅緣悲眼前出現爹娘的身影,終是鼓起勇氣,趁那兩個士兵不注意,拽開籬笆便往裡鑽。
可院子就那麼大,她拽動籬笆的聲音還是驚動了齊兵,兩個齊兵立時拉開門衝進來,厲聲吼道:「哪來的兔崽子?」
見傅緣悲身著漢人服飾,那齊兵說話間便已抽出了腰間的刀,傅緣悲眼前復又浮現齊兵闖進村子的畫面,心間驚懼不已,慌神哭嚎:「魏大人!魏大人救我!」
話音剛落,她便見一名身披玄色斗篷的少年,拉開門大步沖了出來。他幾步上前,便擋在了齊兵的刀前,抬手將她推了身後,厲聲道:「住手!」
傅緣悲躲在他身後,緊緊攥著他的斗篷,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兩個齊兵。
可就在這時,周圍的一切,似停滯般,忽地慢了下來。
耳畔風聲停了,便是連齊兵刀柄上,原本亂甩的刀穗,竟然都跟著慢了下來,下落的速度近乎凝固。
傅緣悲不知發生了什麼,她只聽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可就在這樣的停滯中,她心間的驚懼和慌亂,卻逐漸被撫平,心好似也終於慢了下來,被驚嚇占據的思緒,這才開始重新運轉。
三個月前,魏大人出使北齊的消息傳入村落,人人面帶歡喜,逢人便說。
他們都說,魏大人十六歲中狀元,官拜從五品御史少卿,他一入朝,便一直主戰反攻北方,奪回失地。
如今魏大人才十八歲,便被皇帝破格提拔正三品禮部尚書,代表大梁出使北齊,他是堅定不移的主戰派,想來這次,必能給他們帶來好消息。
念及這些話,傅緣悲忽然很想知道,這位年僅十八歲,便出使北齊的魏大人,到底是何模樣。
傅緣悲緩緩抬頭,看向魏大人的側臉,不似方才匆匆一瞥,她終於有時間凝望。
只這一眼,傅緣悲的目光便黏在了他的臉上。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一塵不染之人,他面龐白皙,衣著似畫上的世家公子,便是連推著她肩頭的那隻手,都骨節分明,修長奪眼。
那一瞬,傅緣悲忽然想,他不該住在這樣的破草屋裡,他該住在白玉雕琢的宮殿裡。
傅緣悲正想著,耳畔的風聲卻忽然回來,周圍的一切再次如常。
傅緣悲一驚,復又警惕起來,一把攥住了魏大人的斗篷,死盯著那兩個齊兵,跟著便聽其中一個齊兵,對魏大人道:「讓開!」
傅緣悲被嚇得身子一顫,忙含著祈求的目光看向魏大人,生怕他也害怕,不管自己。
可是沒想到,他不僅不怕,反而又上前半步,對那兩個齊兵道:「她看起來不過十歲,幼童而已,二位何須放在心上?」
那齊兵對魏大人無半分敬意,但他又深知魏懷章是使臣,殺多少滯留北境的漢人都行,唯獨魏懷章殺不得。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