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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伸出援手,馮廬甚至以為做夢,又迫不及待地握住,一路輾轉來到邢州城,途中不知道多少次懷疑自己遇到了騙子,胡思亂想時把所有女子可能遭受的悽慘下場一一想過。
每一日都是折磨,神經脆弱到了極端敏感的地步。
最著魔的時候,她甚至攥起一塊石頭,險些把那名隸臣拍死在床榻上。
可以想見,當最後來到邢州城,見到李素節,證明所有可怕的聯想都只是虛驚一場,她像是跋涉許久終於回家的旅人,抱著李素節激動得痛哭流涕。
她以為自己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世上如她這般得幸見識過帝王之尊、皇宮之大的,也未有幾人,可在亂世當中,她也不過是一粒浮塵。
李素節再見她的時候,也帶著瞭然的驚訝。昭昧或許印象不深,可她卻記得,馮廬從前是圓臉,面頰豐潤,現在卻瘦得明顯,尤其神情間籠著張皇,顯得一雙眼睛黑漆漆的幽邃。
等她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李素節再度說起請她來的緣由,請她來為昭昧管理錢糧,馮廬卻猶豫起來。
李素節不解,問她有何顧慮。
馮廬訥訥道:「我恐怕不能勝任。」
李素節笑了:「還沒有做,怎麼知道?」
馮廬眼睫低垂:「正因為我從未做過……」
李素節說:「可你答應了來。」
「我只是,只是……」馮廬囁嚅道:「我只想找到人,隨便什麼人,能夠幫幫我。不瞞你說,我其實……」她抬眼,露出苦笑:「我甚至想過隨便找個人嫁了,那樣,至少有個依靠。」
李素節嘴唇動了動。
「我知道,那太倉促了。」馮廬說:「可是除了嫁人,我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我本來以為我和旁人不一樣,我雖然不善女工,但我可以算帳——可他們都不要我。我走了很多家很多家,所有人都把我拒之門外。我甚至想過賣身做隸臣,可還是邁不過那道坎。嫁人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說著,她眼圈泛紅,吸吸鼻子,說:「我實在是太害怕了。我甚至想把錢都拋開,怕它們吸引了賊人的注意,可那又怎樣呢,拋開了它們,我還是有那麼多要擔心的……我一個人根本不敢上路。那時候我就想,如果嫁人就好了。」
「那你就別來。」昭昧不客氣地說。
李素節給了她個眼神。
好在馮廬早年在宮中早了解昭昧脾性,並不放在心上,抿了抿唇,說:「可我又不甘心。我怎麼就落到這個地步呢?我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呢?」
李素節溫和地問:「那你為什麼又拒絕了?」
「我……」馮廬說:「我怕拖累你們。」
昭昧噗嗤樂出來:「你?就能拖累我?」
馮廬臉頰一紅:「我從來沒做過……而且,那些人家都拒絕了我,他們都說我不行……」
「他們說不行就不行嗎?」昭昧氣了:「他們算個屁。」
馮廬從前不曾聽昭昧出言這樣粗俗,一時尷尬。李素節忙道:「他們說不行,你就覺得不行。那麼,公主和我都說你行,你願意『行』給我們看嗎?」
馮廬有些猶疑:「可是……」
「沒有可是。」昭昧粗暴地說:「想拿錢就先做事,做得不行我再踹了你。」
馮廬下意識看向李素節。
「這樣吧。」李素節思索片刻,說:「你先試一個月,拿五成工錢,如果可以,就照常做事。你看可以嗎?」
馮廬眼睛亮起來,露出靦腆的笑容,用力點頭:「我可以!」
馮廬的事情暫且定下,李素節安排隸臣幫她在邢州城裡安頓,回頭和昭昧感嘆:「這世道,女子總比男子更艱難。」
「知道。」昭昧翻個白眼,搶答說:「所以,她們總不得不走上那條更簡單更順遂的路。」
李素節笑起來:「你很懂得我。」
昭昧捏捏耳朵:「這裡都要聽得起繭子了。」
李素節摸摸她的頭:「什麼時候你聽進心裡去了,我也就不說了。」
昭昧不服:「你怎麼知道我沒聽進心裡去。」
李素節不再爭辯,和她說起另一件事。
要養的人多了,要花的錢也就多了。比起糧食,錢的事情不那麼緊迫,尤其對尋常人家的生活水平而言,富貴人家隨便一頓飯吃掉的就是他們幾年的辛酸,但為長久計,昭昧還是讓李素節把堆積起來的各方禮物分門別類,隨時準備出手。
李素節派人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卻不樂觀。
相比糧價的上漲,珍寶的價格反而有所下降,這時出手並不划算。她和昭昧碰了碰,決定再往後壓一壓。
這時,陸凌空那邊的消息也傳了過來。
果不其然,曲准早布下天羅地網,專等她到來。
她被抓了。
比起陸凌空對曲準的深仇大恨,曲准對陸凌空並沒有那麼深重的情緒,充其量視作需要剷除的對手,因而陸凌空並沒有受到剝皮抽筋類的待遇,只被押進了大牢,等待著極可能到來的斬首。
她的牢房和江流水挨著,兩個人算打了照面,確認彼此安好,隨後,陸凌空便通過獄卒放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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