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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沉默下去的人群又沸騰起來。女子「呸」的一聲唾在犯人臉上:「你活你的,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出賣我們!」
「所以就要殺了我嗎!」犯人大叫。
女子又不說話了。無數道目光落在夏花身上。
夏花再次想起和昭昧的談話。
她看向身旁隸臣,伸手說:「給我吧。」
隸臣解下腰間佩刀,遞到夏花手中。
夏花剛剛握上刀柄,一隻手按住她。是宏璧。
「這沒什麼。」夏花抿出一個笑說:「幾天前,我還砍了好幾個官兵呢。」
宏璧說:「那不一樣。」
戰鬥關頭,每一次舉手都不需要大腦思考,可現在她卻是在絕對冷靜的情況下,交付死亡。
何況,即將死亡的,是她們曾經的姊妹。
夏花曾經願為她們舍卻性命,現在卻要親自奪走她的性命了。
她輕輕掙開宏璧的手,握住了刀。刀很沉,她兩隻手才能抓住,在刀柄處攥了又攥,攥出了汗,不得不握得更緊。
她的目光落在犯人臉上,從她眼底看到驚恐。又逡巡四周,掠過每一個姊妹的臉,見到她們表情中真切的複雜與擔憂。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哭了。
可她咽回淚水,定下心神,捨棄最後一點不安,揚起了手。
手起刀落。
瘋狂時曾不計後果地砍殺,可那時腦子裡空空蕩蕩,現在她卻冷靜,冷靜地看著刀鋒落下。
人沒有死。
隸臣上前提刀,乾脆利落將一切了結。
屍體倒在所有人面前。
夏花將顫抖的手掩進袖口。
「她該死。」宏璧的聲音打破死一樣的安靜。
夏花看她一眼,彎出一個艱難的笑。
她深深吸氣,上前一步,克制著顫抖,平穩地說:「我們的計劃,失敗了。我們將她放在隊伍的前頭,希望她能夠更早地逃走,可她沒有。我們想要她更早地擁有自由,可她卻為了自由,跑向官兵,出賣了我們。因為她的出賣,官兵將我們堵在門口。」
「我們失敗了。」
夏花不去想剛剛發生了什麼,竭力穩住聲線,說:「但是,我們沒有死。我們都還活著。因為活著,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我們依然卑賤,可至少,我們學會了握刀。」
「我們將訓練艱苦,但是,我們從來不怕吃苦。」
「我們經歷了背叛,但我們也更加堅定對彼此的忠誠。」
「姊妹們,」她含著淚,卻彎起嘴角:「從今以後,我將作為你們的首領,與你們同甘共苦,生死與共,同心同德,同向而行。從今以後,我們會一起活下去,活下去,磨礪我們的刀鋒,將它插進敵人的胸口。」
她的聲音並不高昂,卻在空曠的場地上迴蕩,亦在每個人的胸膛里迴蕩。
這一刻,當每個人情緒激盪,以相似的眼神看向同一個方向,夏花意識到,無論與昭昧那番談話令她心口如何糾結複雜,但是重來一次,她依舊會有同樣的回答。
想到這裡,她心頭一松。
只是手指依然有些顫抖,她時不時地去想那背叛者的死狀,既有怨憤,又有遺憾,心緒複雜,走路時不免出神。
忽然,一個人影衝過來,抓住她的手臂,氣急敗壞地喊:「夏花!」
夏花陡然驚醒。
秋葉撒開手,說:「你可算聽見了!」
「……三娘。」
「你可別喊我三娘。我生受不起。」秋葉道。
夏花便什麼也不說了。
秋葉卻禁不住這安靜:「姊姊,一起走吧。」
夏花搖頭。
「為什麼不走?」秋葉質問:「說好要走的不是嗎?」
夏花說:「只是不想逃了。」
「為什麼不逃?」秋葉道:「我要你一起走,而不是留下來做什麼勞什子的士兵。」
夏花反問:「走了又能怎樣?」
秋葉道:「逃都逃了,還怕活不下去嗎?」
夏花搖頭:「我想換種活法。」
「你想換的活法,就是出賣自己?」秋葉諷刺道:「我知道她們也給了你同樣的條件。你卻拒絕了。」
「我沒有出賣自己。」
「你自然沒有,你只是被她們說服得心甘情願放棄了逃走。什麼自由?都是假的!」
夏花道:「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談什麼自由。」
「屁話。」秋葉怒道:「你只是放不下她們而已。你想要拯救所有人了嗎?我竟不知我的好姊姊是個如此善心大發的好人。」
「我沒有拯救她們。我們只是相互陪伴。」夏花問:「許多人在一起總好過一個人。」
「所以,離了她們你就活不下去嗎?」秋葉冷笑,放狠話道:「可惜了,我離了你,一樣能活下去。」
夏花張了張口:「我們……才重逢沒有幾天啊……」
秋葉反問:「所以,你為什麼不走?」
語言太蒼白,夏花找不到合適的回答,只無力地說:「抱歉。」
「誰稀罕你的道歉!」秋葉聲音揚起:「你不願意,我就不能一個人離開了嗎?橫豎,我這輩子一個人過得也夠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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