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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這斷續又綿延的數百人的隊伍, 究竟在什麼時候被發現。
而夏花,她將自己綴在了隊伍最後面。
為了夏花,秋葉也必須跑,跑得越快越好。
可是,快不過意外!
當又有人從牆頭墜落,砸進草叢的瞬間,宿命般的聲音響起:「什麼人!」
一人聲響,整個巡邏隊都嘈雜起來,紛紛舉起火把,向草叢靠近。
草叢窸窸窣窣地響了一陣,不動了。
巡邏兵依舊小心翼翼地靠近。每個人都全神貫注,盯著那簇草叢,生怕錯過半點蛛絲馬跡。
忽然,有樹枝折斷。
聲音自他們身後傳來!
十幾個人齊刷刷回眸,迎面是一把揚沙,藏身其後的,是數不清的刀光劍影。
有訓練有素的士兵立刻抬刀格擋,與此同時,他們的身後,那簇草叢中蹦出一道影子,伴隨著一線閃亮的銀光,經歷了臨陣磨槍般無數次訓練的肢體展現出過人的記憶,瞬間將那簪子刺入了敵人的頸項。
當事先演練的應對逐一實現,招式結束時,她們有片刻的空白,不知為心頭激盪的驚喜,還是為接下來的不知所措。
她們站住了。
可訓練有素的士兵們仍在戰鬥。
他們立刻捉住空當,揮刀反抗,與此同時,一聲長嘯劃破夜空:「敵——襲——」
伎子們已然反應過來,卻沒有了最初的從容,慌慌張張,全憑七手八腳、人多勢眾,連帶著最初那一番攻其不備,總算將十幾個士兵撂倒。
可下一波腳步聲也來到了。
會有更多的巡邏兵填充進來,但卻不會有更多的姊妹向這裡趕來。
一旦有點位暴露,其他點位的姊妹們不要去救,等待巡邏兵全部前往支援後,藉機逃跑。
這是她們早就約定的事情。
但是,沒有人能在死亡面前從容。哪怕早有預料,心裡掂量過百八十遍,當這一刻當真到來,她們仍控制不住地心也顫抖、手也顫抖,幾乎要扔掉武器舉起雙手。
可下一刻,前來支援的巡邏兵隊伍忽然混亂起來。
似有一支長箭豁開了他們的隊形。
「夏花姊姊!」有清亮的聲音劈開夏花混沌的大腦。
她立刻回神,見到巡邏兵後方,那個與她出自同一個倡肆的女子,臉上濺著血,正向她鼓勵地微笑,說:「這次換我來救你!」
夏花認得她。
同為伎子,經歷過相似的苦難,可這樣年輕的妹妹,走進這數百人的隊伍,顯然又與夏花的理由不同。
她是被榨乾了全部,就那麼被拋棄了,像丟掉一塊抹布一樣,被丟掉了這垃圾場。
她就是陸凌空闖入倡肆時,救下來的那個女子。
為此,夏花記了陸凌空一筆恩情,冒險將山匪收養在房中。
可她其實什麼也沒做到,陸凌空也沒有做到。這個年輕的小妹妹,依然那樣破敗下去了。
可她此刻卻沖夏花笑,笑得好像夏花真的救過她一樣。
夏花感到眼角酸澀,忍不住彎起嘴角,想要回她一個微笑。可笑容尚未綻放,眼中便先一步染上驚恐,既而脫口:「不——」
撕心裂肺的聲音比兵戈聲更徹底,打破了這夜的靜謐。
夏花發瘋似的揮舞著柴刀,不知道砍在了哪裡,只拼盡全力想要剷除眼前的一切障礙,想要撈住那倒下的身體。
鮮血糊上她的眼睛,又混合著淚水從臉畔滑落。
她想起曾經對陸凌空說起的可笑承諾。
那時她自以為是地為這位小妹妹背負著恩情,對陸凌空說:你救了我的姊妹,就是救了我的命。
可現在,她是當真要背負著這恩情了。
不知從何時起,血雨不再落下,只有地面的屍體,染紅了土地。
並不是所有人都來救援。有很多人選擇逃走,但,也有人選擇來救。
夏花看過每一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龐,木然地想:原來,即使有著巨大的差異,可是只要人夠多,只要心夠硬,那就沒什麼不可能。
「我們快走吧。」有人干啞地出聲:「剛剛那些士兵跑走了,很可能回去報信。」
夏花點點頭,放下懷裡的人,站起身,看見了周圍散落的所有屍體。有幾個士兵的,還有幾個伎子的。
她帶著所有人翻過圍牆,心頭泛起茫然的迷惑,不知道走到這一步,究竟是對是錯。
可她們不能回頭了。
她也不想回頭了。
懸在頭頂的巨斧決絕斬落,切斷了她最後一絲猶疑。
跳下圍牆時,她的心重新變得堅定。
這條路,前途未卜,但她要走下去。
走下去,然後,面對一切。
她抬起頭,首先面對的,便是前方密密麻麻的火把,和火把下頭盔籠罩的士兵們的臉。
她們驚動了邢州兵的大營。
但是,邢州兵的大營距離雖說不遠,也只是相對而言。那幾個看守逃離沒有多久,速度怎麼能夠這樣快?
在夏花驚異於邢州兵來得太快時,秋葉只恨自己跑得不夠快,口鼻幾乎不能呼吸,才終於來到和李素節接頭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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