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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花正心口發熱,不禁皺眉:「你這是什麼話?」
秋葉看看四周,拉夏花到一旁,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說了些什麼?」
夏花道:「我知道得很。」
「我看你不知道!」秋葉仍態度激烈:「不就是帶她們逃走嗎?可是你都說了些什麼!」
「我說了什麼?」夏花惱火道:「那麼多人要怎麼逃走?難道還要『偷偷』地爬牆嗎?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秋葉質問:「你就鼓動她們造反嗎?」
夏花攻擊性地反問:「不然呢,你有什麼辦法?」
「難道你這就是辦法了?」秋葉冷笑:「說什麼五對一、十對一總能獲勝。獲勝是獲勝了, 可你也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難道你要她們拿五條、十條命去換一條命?你到底是為了救她們還是送她們去死!」
冷冽寒風吹過, 夏花打了個寒噤。
燒灼的激情陡然冷卻, 她的頭腦也清醒幾分,想起方才自己說的話。那時,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瘋魔的狀態,克制了這麼多年的情緒一股腦都湧出來似,把她的理智吞噬得一乾二淨。
秋葉的一席話把她拉回現實。
「你根本就是在慫恿她們去死。」秋葉聲音冰冷。
夏花說不出話來。
是的,她本來是想救她們的, 可不知不覺就陷入填命的念頭裡去。
「說啊。」秋葉仍在繼續:「邢州兵的大營離得不遠, 你乾脆帶她們打過去好了。」
「我的確有些不理智。可是,」夏花徹底冷靜下來, 說:「我不想再壓抑這股衝動了。」
「這衝動毫無用處。」
「不是的。」這一點上夏花仍然堅持,反駁道:「有些事情, 倘若不能一鼓作氣,是怎麼也做不到的。從前我就是少了這一股衝動,才總是什麼也做不成。現在,終於有了這樣的勇氣,卻要我這樣屈服,我做不到。」
「可還能怎樣?」秋葉道:「白白送死嗎?」
夏花只覺心頭一團亂麻,不能回答。
秋葉嘆了口氣:「你再等等,我……去問問李素節。」
「她?」夏花苦笑:「難不成她能幫我們造反?」
秋葉愣了一下,打量她片刻,恍然一笑:「我的好姊姊,你該不會不知道她是誰吧?」
「李家的娘子不是嗎?」夏花道:「『北節南惠』的名頭,我還是聽過的。」
「哈,你可真是個傻子。」秋葉笑道:「『北節南惠』,那算得了什麼?她是公主的親信,這才是要害。」
夏花怔住,既而震驚:「公主?」
秋葉盯著她,沉吟片刻,點頭說:「是了,外人還不清楚呢。曲府的人都在傳,那個姓武的小娘子,便是大周的長安公主——武皇后可不姓武麼。」
夏花仍驚詫不已:「長安公主?」
秋葉玩笑似的說:「便是那個據說與齊王一母同胞卻性情不合的。」
「她麼……」夏花喃喃著,複雜心緒交織,有種意料之外的難以置信,又有種原來如此的理所當然。
「那傳言曲準是從來沒有承認過的,但也沒否認過——多半是真的了。」秋葉道:「即便李素節沒有辦法,或許那個公主能有辦法呢。她多少是個公主吧。」
夏花收拾起複雜的思緒,又回到當下:「那,你先和她聯繫?」
「是。先看看她們能夠幫到什麼地步,才好決定我們要做到什麼地步。」秋葉半是警告半是勸誡道:「你可千萬別又情緒上了頭。」
夏花點頭。
實在是那股想要放縱的念頭太過猖獗,就好像洶湧的潮水,平靜只因為堤壩阻攔,而一旦開閘,就欲一瀉千里。
倘若只是如此,尚且可以忍受,可當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一雙雙眼睛落在她身上,她能見到她們眼中同樣的壓抑與渴望,霎時間,所有言語都有了出口,如同火星迸上柴堆,情緒在那一刻交織,好像共享了彼此的痛苦與激動,燃燒成滔天的火焰,焚盡了她的所有顧慮與遲疑。
三人成眾,當想到三十人、三百人、乃至近千人和自己站在一起,便覺得無論前方有怎樣的苦難有多麼的艱難,都仿佛不堪一擊。
當她激昂時喊出那些話,所有人都和她站在了一起。
她們短暫地忘記了前路多麼艱難,只記住了此時此刻,此方天地,有那麼一些人,將與她同行。
原本微不足道的勇氣,也變作了七百份。什麼都可以戰勝,什麼都能夠做到。
而現在,她卻要將她們拉回現實了。
現實,她們從前還不夠現實嗎?
夏花苦澀地想著,可岌岌可危的理智仍在勸告:她們是為了活著,不是為了死。
可是,就像她說的那樣,當活著成為奢望,那麼,想要活下去,不正要有赴死的覺悟嗎?
腦中天人交戰,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可遇到同伴時,她依舊做出冷靜的模樣,說:計劃取消。
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怎樣說出口的——在那樣一番群情激奮的講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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