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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所以,」昭昧天真又殘忍地問:「忍著嗎?」
夏花忽然笑了, 笑得很燦爛:「忍著啊。不然,像你那樣殺人, 我們怎麼逃脫罪行呢。」
「曲二呢。」昭昧說:「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夏花抬頭,神色怔忡:「你相信?」
昭昧不解:「信什麼?」
夏花說:「他只是我的朋友。」
「不然呢。」昭昧莫名其妙。
夏花看著她,目光盈盈,又嘆了口氣:「朋友又怎樣呢。他和我一樣,只是膽小鬼,誰也不敢掙脫自己的枷鎖,又談什麼幫人解脫呢。」
昭昧說:「所以,你毫無辦法。」
「是,毫無辦法。」夏花坦誠道:「我還小的時候就被賣到這裡,除了在這裡學會的,旁的什麼也不會。有時候也想離開,可是離開後又能做什麼呢,我養不活自己,最可怕的是,我怕遲早有一日,為了養活自己,我會主動做回這種事,那時候,我就連本心也失掉了。」
昭昧道:「你還沒有離開,就已經想到這麼多了。」
「嗯。」夏花說:「算我怯懦吧,只要想到後果就沒辦法走出那一步。只要還能忍下去,就比死好些。」
「忍不下去呢?」
夏花笑起來:「有什麼是忍不下去的呢。」
昭昧看著她嘴角的笑容,說:「你笑起來很好看。」
夏花的笑意卻凝固在嘴角。
「但你不該笑。」昭昧一針見血道:「經常笑就會開心嗎?」
夏花收斂笑意,有些不安:「人總要活下去。」
「你可以反抗。」
夏花垂下眼眸,喃喃道:「誰說不可以呢。」
她抬眼,目光是麻木的譏諷:「你若有閒,每天夜裡可以來走一圈,去看看那些吊在天井裡的女孩,聽聽那些遊蕩在空氣里的鬼哭——誰說不可以反抗呢。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這裡,她們難道沒有反抗嗎?我——」頓了頓,輕飄飄地說:「我難道沒有反抗嗎?」
「可結果沒有什麼不同。哦,或許有不同。」夏花輕聲說:「從前那些女子來勸我時,我恨她們為虎作倀、自甘墮落。可現在,我也做了那為虎作倀、自甘墮落的人。每每見到有女孩反抗,見到她們被吊在天井裡奄奄一息,我總忍不住走過去勸一句『放棄吧』。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如果還有,那就是看著那些不願屈服的女孩年紀輕輕的,就化作屍體離開——」
昭昧突然打斷:「什麼聲音?」
夏花一驚,瞬間從過往抽離,身體緊繃:「什麼?」
昭昧道:「房間裡有動靜。」
夏花忍不住問:「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聽到了。」昭昧環顧四周,說:「你沒聽到那聲音嗎?」
夏花怔怔的,忽然笑了,複雜地說:「你沒有聽啊。」
「我聽了。」昭昧重複:「你說你從前反抗過,現在勸旁人不要反抗。」
夏花幾番欲言又止。
昭昧說的不錯,可將夏花的一席話概括成這樣,又好像哪裡不對。
昭昧再沒有聽到那動靜,轉回頭說:「你繼續說吧。」
夏花失笑,又有些賭氣:「我不說了。」
昭昧道:「那就不說。」
「不說,似乎也沒有人可以說了。」夏花看向窗外,忍不住說:「你看到了吧,城外有多少流民餓死,比起她們,至少,我還能夠吃上飯。活下來本身,已經很奢侈了。」
昭昧嗤笑:「那也能算活著嗎?」
夏花扭過頭來,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她抿著唇笑,輕聲說:「心臟還在跳動啊。」
胸腔中,心臟撲通、撲通地跳。
昭昧有一瞬愣神,又很快抽回手:「它就是不跳了,也與我沒什麼干係。」
「可真涼薄啊。」夏花感嘆一聲,坐正了身體問:「你來找我嗎?」
昭昧按住刀柄,問:「你說過,那個人,你本來想殺了他。」
夏花愣了愣,明白她說什麼,點頭:「是。」
昭昧道:「我殺了他。」
夏花道:「卻牽連了我。」
昭昧道:「我幫了你。」
夏花問:「害我坐牢嗎?」
昭昧無動於衷,說:「既然我對你有恩,你不該湧泉相報嗎?」
夏花笑起來。
無論她說什麼,都攔不住昭昧自說自話。於是她鄭重其事地點頭:「是。很是應該。」
昭昧說:「你是曲二的朋友,也想幫他吧。」
「幫他什麼?」
「幫他進入軍營。」
夏花微訝,問:「他的意思嗎?」
昭昧道:「我的意思。」
夏花失笑,搖頭:「朋友不是這樣做的。」
昭昧問:「你覺得曲二不願從軍?」
夏花搖了搖頭,幾番欲言又止,說:「無論想與不想,這決定該他自己來做。」
「呵。」昭昧嫌棄道:「有的人,非要人推一把不可。不然像你這樣,還知足得很。」
夏花有幾分好奇:「你覺得我知足嗎?」
昭昧斜著眼上下打量她,沒好氣說:「你那麼想和我說你從前經歷的事情,怎麼都不像知足的樣子。可我一旦說你不知足,你立刻又自己安慰自己起來。我哪裡知道你究竟是知足還是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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