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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憑欄想摸摸她的腦袋,被昭昧躲過,有點遺憾地收回手,說:「只是字面的意思。不知道的話,就去看、去想。沒有人天然知道要做什麼、能做什麼。只有見得多了,想得多了,才會有衝動,才會真正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昭昧問:「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鍾憑欄慢悠悠地說:「不見到天下之大,又怎麼知道自己能走上千里萬里?」
天下。
這不是一個陌生的詞。可是又那麼陌生。
陌生地滾在她舌尖,她卻找不到發聲的辦法,只訥訥地問:「那你呢。你見過嗎?」
昭昧目光專注,鍾憑欄見了,又忍不住抬手去摸她的腦袋。這次摸到了。她嘴角笑意深了幾分,說:「我嗎?我正在見啊。」
昭昧彎起嘴角,笑意燦然:「似乎很簡單。」
鍾憑欄肯定地說:「確實很簡單。」
「謝謝。」昭昧起身,說:「我就不怪你亂摸我頭髮了。」
鍾憑欄的手停在半空,面色尷尬:「啊……」
昭昧以為扳回一局,開開心心走出明醫堂,抬頭見到藍天,忽然就想起,其實,素節姊姊曾和她說過相似的話。
那時她們仍在逃難的路上,她們說起未來,她說不知道要做什麼。
素節姊姊說:「你見的還少呢。」
原來,素節姊姊早已經把答案告訴她了。
關在籠子里的鳥不知道自己展翅飛翔的模樣。
素節姊姊想要知道,所以她離開了李家。如今她回來了,她找到想要做到的事情了嗎?
而她呢。昭昧想到自己。她見得夠多了嗎?如果夠多,為什麼仍然不懂呢。如果不夠多……那隻好再去見了。
素節姊姊說得沒錯。
可她也沒說錯。
總要走出來,才能見到更多。素節姊姊曾經走出來了,如今怎麼又總舉足不前呢。
昭昧以為這場爭吵已經得出了結果,步伐輕快地往外走,沒走多遠,腳步就落下去。
幾個人出現在她面前,當頭那人她曾有一面之緣。
曲大。他曾當街奔馬,差點傷到她。
那時候就該抽刀讓他長點記性。昭昧心道。
可曲大分明不記得她,眼裡只有公主,彬彬有禮道:「請您留步——」
他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公主。」
他慢吞吞地咬字,留下足夠的餘裕,期待她眼中可能流露出的或驚訝或慌張的神情。
果然,她目光驚訝,這片刻訝異令曲大滿意,他的嘴角露出一絲遊刃有餘的笑意。
笑意未達眼底,公主跑了。
跑了……
笑意化為錯愕,嘴角因這變動而扭曲,曲大瞪著眼睛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身影越來越遠,半個眼神也沒給他。
跑了?
他反應過來,拔腿就追。
「站住!」察覺口吻不對,又喊:「等等!」
誰聽他的?
反正公主仍舊悶頭往前跑。
曲大後悔不已。
他想左了。只考慮公主在曲家和李家之間糾結,卻沒想到最大的可能是:公主誰都不想選!
她只想隱姓埋名過日子!
是了,這才是最大的可能!
曲大後悔得直咬舌頭,兩條腿掄得飛快。
公主嬌生慣養,哪裡跑得過他?便專門往人堆里鑽,左一下右一下。曲大慣常橫行無忌,這會兒也不裝,叫著讓行人讓路,有來不及反應的,他左手一扒,右手一推,不顧街邊攤位商品灑了一地,只往前沖。
突然,前頭岔道撞出個人來!
公主躲閃不及,一腦袋磕上去,腳步一剎,後頭的曲大趁機往前一躥。
捉住了。
曲大鬆了口氣。正要開口。
啪!
一個極響亮的聲音!
曲大臉上火辣辣一痛。
公主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你——」曲大面色猙獰。
「你敢碰我!」公主的聲音比他更響亮,比那巴掌聲更響亮!
她用著了火的眼睛瞪他。曲大立刻啞了火,理智回籠,想起要做的事,扯出一個笑容來,說:「公主,您跑什麼?某是——」
「哼,曲準的兒子吧。」公主沖他露出兩個鼻孔。
曲大打算應是,便聽公主道:「一定是了。只有曲家能養出你這樣的人。」
曲大的眼睛眯起來:「哪樣的人?」
「粗魯無禮。」公主說。
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開場。曲大在邢州這一畝三分地恣意慣了,還沒做過給人伏低做小的事,心頭的火摁了三摁才壓下去,滿面笑意,向公主行禮:「是名洲的不是,乍見公主,一時心切,失禮之處,望您見諒。」
公主面色和緩了些:「你找我做什麼?」
曲大道:「公主既然蒞臨邢州,曲家願盡地主之誼。」
「不去。」公主不假思索。
曲大語重心長道:「公主,想必您也見到了,邢州多地大水,城中糧價飛漲,縱使您帶足了銀兩,也敵不過這世道變化。一旦銀兩用盡,您打算怎樣生活?」
公主惱羞成怒:「我還能餓死自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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