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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節了悟。
李家以清名著稱,不需要大動干戈,只需要謹守名聲,等塵埃落定時,任何帝王為得天下人心,都會主動拉攏。可以說,李家完全可以隔岸觀火,坐享其成。
可李家與曲家共享邢州之利,曲家焉能容李家置身事外?
曲准想拉李家下水,而李家若是拒絕,便開罪曲准,若是答應,如李素節所言,沒有理由。
成也名聲,敗也名聲。有周一朝,李家靠經營清名而得勢,才發展到如此規模,也受名聲之累,不得不規行矩步。大周剛剛滅亡,任何人都可以倒戈變節,唯獨對於李家,變節便如大廈傾頹,非要做足表面功夫。僅靠「無法拒絕」,是不足以支撐這樣重要的決定的。
青州刺史已悍然舉旗,向何賊遞交戰書,打的就是討伐逆賊的名號,無論大家是信是疑,至少明面上捉不到錯處,可曲准就不同了,他當初可是直接放何賊過境。李家一旦點頭,就是上了賊船,非得豁出一切不可。
這是曲準的算盤,也是李家的難處。
「那麼,」李素節把念頭在腦中過了一圈,不禁微笑起來,斬釘截鐵道:「我有理由。」
李素節回到房間時,昭昧仍在。她歪在床邊看書,腿疊在床沿上,擺出李素節絕不會有的姿勢。沒看兩眼,又把書扔到一邊,嘟噥:「不好看。」
李素節把點心放到桌上,說了解除禁令的事情,昭昧激動道:「那吃完飯你帶我去逛逛吧!」
李素節搖搖頭:「吃完飯,你得去見一個人。」
昭昧吃點心的動作慢下來:「誰?」
李素節道:「我王父。」
昭昧瞪了瞪眼睛:「這麼快!」
李素節笑道:「這是好事。」
的確是好事,但昭昧有點手足無措。
後宮裡幾乎沒有男人,記憶里曾經有宦官,後來連宦官也只在阿耶身邊出現。她沒出過後宮,見的最多的男人是父親,再次是賀濤,後來出宮,見的男人多了,但也沒有正式談話的時候。
算起來,和李郎君的見面竟然是第一次,而且是至關重要的一次。
昭昧沒有經歷這樣的場合,初見到李郎君時,還有些放不開,但想到李素節對她說的話,又慢慢放鬆下來。
她都敢和阿耶對嗆,還怕這些甚至不能抬頭和阿耶說話的人嗎。
這一放鬆,便遊刃有餘起來,演得像模像樣。尤其是說出自己要為國復仇時,那副怒發衝冠的模樣,好像她根本不是為自己而憤懣,而是為父、為母、為死去的兵士、亡去的國一般,引得李郎君連聲稱讚:「公主高義!」
昭昧內心卻想:呸,高義個屁。
但高義能夠讓李郎君多配合幾分,她也就裝了,唯獨李郎君問她「太子何處」時,她心頭火起,不滿道:「哪裡來的太子?」
阿耶死了,李璋倒是直接晉級了。這是什麼道理。
李郎君再沒有提起齊王的事情,但昭昧仍不高興,等回了房間,踹飛凳子,道:「老匹夫。」
罵完意識到李素節在旁邊,老匹夫正是她王父,又閉上嘴。
「他是故意的。」李素節道。
昭昧一屁股坐下,輕哼一聲:「我猜也是。」
怒氣是發自心頭的,但她平素雖然任性,心裡卻有基本考量,曾經為換梅五忠心,連下跪道歉都能做出來,總不至於在李郎君面前失智。
只是,再沒什麼比真的怒意更可信了,壓抑反而刻意。
李郎君的表現也表明,他似乎對她和李璋之間的矛盾有所耳聞。按李素節的說法,公主的存在雖然廣為人知,但昭昧卻朝野無名,那麼這矛盾能傳出來,只能是沾了李璋的光。
想到這兒,昭昧更生氣了。
那邊李郎君的動作卻快,昭昧還在生氣,他就已經吩咐人準備好各種生活用品。一箱一箱的物品送過來,依次在她面前打開,裡面有精緻的首飾、華美的衣服和各種稀奇擺件——在她看來不過如此。
她興致寥寥,直接吩咐:「你們叫李……太常來。」
她險些直呼其名,好歹想到他曾任職太常寺,便改成官名,但隸臣們仍震驚得面面相覷,直到李素節發話,才聽命而去。
過了會兒,李太常果然來了,看到遍地箱籠,恭敬道:「公主可是對這些物事有什麼不滿?」
昭昧勾起一件衣服,任衣擺拖拖拉拉地垂在地上,說:「穿這樣的衣服,我還怎麼練刀?」
李太常道:「練刀?」
「是啊。」昭昧抄刀遞在李太常眼下,得意道:「這一路上我學會了用刀。」
李太常自不會被刀嚇到,一聲誇讚脫口而出,但緊接著又說:「您蒞臨此地,某自然會派人護您安全,您大可放心。」
「放心?」昭昧狐疑。
「是,他們個個——」
李太常話沒說完,空氣中「呼」的一聲。昭昧拔刀出鞘,眨眼間鋒刃便架在他脖子旁邊。
遲了一瞬,周圍震驚的人們驚呼:「郎君!」
李太常定了定神,打手勢止住她們的慌亂,慢聲道:「您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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