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過了一陣,她躡手躡腳地起身,提著刀,悄沒聲兒地走遠了。
又過了一陣,她提著刀,悄沒聲兒地回來了,又躡手躡腳地躺回李素節身邊,把她的手臂放到自己肩頭。
李素節並不知道昭昧曾離開過,醒來後便備上充足的食物,帶著昭昧往城門處去,途中觀察周圍情況,見到衙役便裝作買東西的樣子,等人到眼前了,才發現不是沖她們來的。
一隊衙役與她們擦肩而過。
旁邊小販說:「好像西邊死人了。」
李素節本來不以為意。可緊接著有人說死去的人姓宋,出城做些不乾不淨的生意。
李素節險些沒掩住震驚,忙低下頭,一路借過,扯著昭昧到巷子裡,問:「是她嗎?」
昭昧可有可無地點頭。
李素節問:「你做的?」
昭昧毫不心虛:「是。」
李素節目光複雜,又強迫自己鎮定,溫聲問:「為什麼?」
昭昧說:「我生氣。」
「生氣能解決問題嗎!」李素節壓不住情緒。她見過太多次昭昧用刀,更深知能走到今天絕離不開那刀,可是,她也見過昭昧無動於衷地殺人的模樣。
有些人該死,可奪人性命不該是這樣輕而易舉的事情。
李素節不住安慰自己,昭昧殺人總有理由,心里說了許多次,才勸道:「她做得不對,她令人厭惡,可如果沒有她,不知道多少女人會直接死在那裡。你不該這麼隨意地判定她的生死。」
昭昧固執道:「如果不是她,你不會陷到那步境地。」
「可殺了她又能怎樣?」李素節道:「殺了她,那些不能做工的人就連最後的退路都沒有了!她們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好。你殺了她。」李素節氣急反笑,點著頭說:「既然你殺了她,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所有不許她們做工來養活自己的人!」
昭昧端詳著她,說:「看,你在憤怒。可我至少殺了她,你卻什麼也沒有做。」
李素節忽然覺得無力。她頹然地垂手,退開一步,說:「你……還是不明白。」
她不能接受昭昧的一時興起,認為太不留餘地。
昭昧不能理解她的瞻前顧後,認為太怯懦無力。
她們冷戰了。
走向邢州城的路上,她們一處坐臥,偶爾有言語交流,也只是「吃吧」「走吧」「休息吧」的簡單話。曾一起扛過刀鋒,也還會在夜間風裡向彼此靠得更近,但是眼神一旦碰撞,就要不約而同地別開臉。
離邢州城越近,情緒就越複雜,一路的希冀就在眼前,反添幾分近鄉情怯。
尤其是李素節。她在這里長大,卻也很多年沒有回來了。
邢州城外依然遍地餓殍,但不似郡城那般戒備森嚴,每日放行少量難民。李素節聯繫李家隸臣來接自己,卻不願就此回家,便只登記了隸臣王大的身份。等進了城,她把包袱交給昭昧,囑咐她找處落腳的地方,自己先和隸臣了解城裡的情況。
昭昧接過包袱,在客棧里等她回來。百無聊賴的時候翻著包袱里的東西,找出那塊章子。
殺死那個人時,她克制不住地在他身上落了很多刀,但這塊章子卻完好,露出上面刻的姓名家鄉和番號。每個士兵的身上都有這樣一塊章。
做出那種事的人居然是一名士兵。撿起這枚兵章的時候,李素節驚愕不已,昭昧卻覺得沒什麼。
士兵又會有什麼兩樣。
可現在,擺弄著這塊章子,她忽然意識到,士兵還是不同的。
李素節回來的時候,昭昧手裡仍舊握著兵章,可心思已經跑得遠了,眼神越過窗欞,不知道看向什麼地方。
她的心瞬間軟了。
這一路征途,於她是回家,於昭昧,卻是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看不見自己的未來。
原本,她還只是個連宮牆都不曾逾越的孩子。
李素節走近,在她身旁坐下,說:「明天我們就去吧。」
昭昧收回視線,問:「李家會接受我嗎?」
「會的。」李素節肯定地說。
昭昧托腮,把那枚兵章在桌上翻來覆去地顛倒。
李素節主動挑起話題,說:「我路上聽說,青州兵馬動了。」
昭昧看過來。
李素節接著說:「他要討伐何賊,但何賊那邊還沒有動靜,大概要先登基,占了大義再動手吧。」
昭昧忽然問:「曲准呢?」
「他……」李素節說:「正在觀望。」
這正是李素節擔心的事情。相比於青州,邢州的動向關係到她們的未來,可眼下曲家的做法,既不像是與何賊同謀,也不像是要盡忠討逆,倒更像是亂世投機,想為自己謀一席之地。
但這樣一來,公主作為亡國之後無疑是標榜大義的旗幟,她們的處境便微妙了。
李素節壓下憂慮,安慰道:「不管怎麼樣,今後再多的事情也與我們無關了。」
昭昧說:「……嗯。」
晚上,李素節躺在床上,時不時翻個身,驚動了身旁的昭昧。昭昧轉向她,問:「你很久沒有回去了吧。」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