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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戰後的橫濱西醫盛行,醫生漸漸沒了生意,終究在他們約好的春末失去了蹤跡。
「感覺好了很多。」
小鳥游結奈回想起山羊鬍的藥店老闆一臉恍惚地拿著錢,一副「我被搶了、我又被買了」的表情,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肺葉已經不會隱隱作疼了,喉嚨也得到了休息,中原先生的藥很有用,只是……」
「只是什麼?」
中原中也擦拭發尾的手指一攥。
「只是……真是太苦了。」
小鳥游結奈氣鼓鼓的皺了皺眉,又和反應過來,嗤一聲笑著說道「什麼啊」的中原中也相視一笑。
【宿主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呢~】
「適當的玩笑有助於減少距離」
【切,分明是玩弄純情少年的說~】
純情少年?
小鳥游結奈看著對面一臉無奈地說著「你啊」的重力使,不置可否。
如果說當初的「羊之王」,尚有可能還是保留著赤誠和青澀、能夠輕易將信任託付的純情少年。
那麼此刻,已經成為Mafia幹部的「重力使」,就已經是穩坐牌局、冷眼忖度著籌碼與利得的博弈者。
她不能OOC,因此每一個舉動都要仔細斟酌,是否會引起懷疑和誤會。
但最終的目的卻只有一個——獲取中原中也的信任。
被背在背上時,努力保持的距離也好。
不去醫館,避免和他人正面接觸也好。
甚至長街對峙時,有些猶豫、卻最終如實告知妖怪的信息也好。
病弱卻倔強、孤單卻善良、有著自己的秘密卻能對他人坦誠相待。
她要打造的,就是這樣一個小鳥游結奈。
她揉了揉眼睛,奔波了一整日的病弱身體,在精神鬆懈後便襲來濃厚的睏倦。
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瞳孔划過一絲關切。
他詢問了幾句,又在她躺下後,替她蓋好披風,再驅使重力堵住漏風的門縫。
你看,她的判斷是對的,不是嗎?
小鳥游結奈幾不可查的翹起唇角。
*
磕碰的傷口隱隱傳來更為細密的腫痛。
眼皮變得很重,連帶著意識都像浮沉在海中,只能聽到不知道哪裡傳來的聲音,忽遠忽近。
「沒事……吧……結……」
「燒得很厲害……怎麼……」
好吵……
就不能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嗎……
明天還要……
「還要什麼?能聽到我說的話嗎,結奈?」
中原中也蹙著眉頭。
他身側的少女蜷成小小的一團,額頭滾燙,毫無血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高熱的紅暈,正喃喃自語。
中原中也俯身去聽,她卻像是夢到了什麼,不安地攥緊了他的衣袖,直將衣料都攥的變了形。
「保護……中也……回……家……」
「老大老大,我把附近的醫生找來了,老大?」
良太郎氣喘吁吁的跑進門,就被冷凝的氣場嚇得一愣。
自少女身旁緩緩站起身來,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眼底如同暴風雨前的沉寂。
「我要她好起來。」
「馬上、立刻。」
***
小鳥游結奈再次醒來的時候,天邊剛泛起一抹微光。
身體像是在紙袋子裡灌了鉛,輕微的動作都能牽動酸痛的肌肉,進而讓羸弱的肺葉止不住的咳起來。
【好慘啊好慘,人家決定封你為「史上最慘宿主」!】
聒噪的電子音唯恐天下不亂的在腦海里響起來,倒像是回到了穿越的最初。
小鳥游結奈努力咽下喉嚨里火辣辣的甜腥,不由苦笑。
耳邊傳來細碎的聲響。
大概是發現她醒了,一個稚嫩的、細細的嗓音響了起來:「姐姐,你醒了?」
嗓音裡帶著掩蓋不住的病氣。
下一刻,門口傳來濃重的藥味,頭頂包著黑布的男子將藥罐放在她身側,說了句:「你發燒了,這是藥。」
又皺眉替躺在她身側的小女孩掖了掖被角:「都說了不要亂動,會著涼。」
*
頭頂包著黑布的冷麵男子叫做梅太郎,是一位醫生,受良太郎所託來為她醫治。
而躺在小鳥游結奈身側的小女孩叫做玲子,是梅太郎的妹妹。
大概是因為一直躺在病榻上,沒什麼和他人接觸的機會,玲子對於小鳥游結奈的出現,表現出了極大的歡迎和關心。
「哥哥說了,你是疲勞過度加上舊病復發才會燒的這麼厲害,只要喝完藥好好休息一晚上就沒事啦。」
這樣說著,玲子還不忘補充一句:「我哥哥是這裡最有名的醫生,姐姐你放心。」
而那位自從把藥罐放在她面前,就沒說過一句話的寡言醫生,則顯然對這位妹妹十分包容。
他板著臉篤自在一旁整理藥材,只在聽到那句「最有名的醫生」時,冷冷說了一句:「赤腳醫生。」
這是間小小的木屋。
從門窗的補丁看,已經有了些歲月,但好在主人精心加固過,颳風下雨都不愁,比起良太郎的破屋不知道好了幾倍。
屋子裡放著些草藥、煮藥的器具和醫書。
最外側用木板拼了個小隔間,應該是平時接診用的工作室,此刻,剛熄滅的藥爐還冒著隱隱的白煙,她的藥應該就是在那裡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