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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妄想」。
是他們連日以來,一直在商討、修正的提案。
她猛地吐出一口氣,又深深吸進。
目光震顫著往下看。
從一開頭,文章便氣勢雄渾。
簡明扼要地提出要與西域通商的觀點,再從地勢、歷史、文化等諸多角度切入,任氣騁詞,精微而朗暢,甚至對比了以征戰踏平西域和以通商掌控西域的利弊,拔高到了沈遙凌都從未想過的地步。
他的文藻仿佛帶著神力,使人閱後被深深觸動,再也質疑不了分毫,甚至有激昂沸揚之感,恨不得馬上投入其中。
她從沒想過自己粗糙的提案會變得如此具象化,如此生動,仿佛她想像中的未來,已近在眼前。
文末落款。
「魏不厭與一小友」。
沈遙凌闔上紙張,呼吸仍未平復。
她看著大街上為了爭奪魏漁的文字而痴狂的人們。
只有她知道,魏漁不僅是個天才,還擅長豪賭。
文人們欽仰的是魏漁文章高妙,深於取象、論如析薪,即物明理。
而她心中鼓譟不息的是,魏漁壓下的賭注一夜之間將她被人棄置腦後已然作廢的設想變成了千金難求的寶物,讓她渴望被人得見的理想傳遍了整個京城,讓她本無緣上達聖聽的奏請變成了爭相閱覽的智慧之言。
賺大發了。
找到魏漁當盟友,真的賺大發了。
沈遙凌原地跳起來蹦了幾下,馬不停蹄地去找魏漁。
她想知道魏漁是什麼時候開始籌謀的?他昨天說的「還有辦法」就是指這個嗎?
她想問魏漁為什麼能夠那麼大膽,難道他就沒有害怕過失敗,若是失敗了,他不僅要任人審視批評自己的文章,那本應該名留青史的「魏不厭」也會淪為全京城的笑柄,所有讀書人都會將這個名字等同於一個再無價值的人。
車輪飛馳,沈遙凌趴在車窗邊迎著風,很快又醒悟過來。
魏漁根本就不會害怕這些。
他不是為了爭名逐利才生得那麼聰明,所以他做任何事都不會計較得失。
所以根本不可能,畏首畏尾。
不會像她一樣,既害怕失敗,也害怕成功。
沈遙凌深深呼吸。
真不愧是老師。
她趕到魏漁的小園,園內卻空無一人。
不應當,此時整個京城都在談論「魏不厭」,魏漁那般不愛湊熱鬧的性子,定然不會在此時出門。
正疑惑,轉頭卻碰上了郭典學。
「哎呀,沈三小姐,你也是來道喜的?」郭典學一臉的喜氣洋洋,手裡提著一大包生糕朝這邊走來。
這種糕點是官員升遷時常常用來賀喜贈送的,味道雖然一般但價格便宜,勝在名字裡帶個「升」的音,寓意步步高升。
沈遙凌還在發愣,沒反應過來,郭典學又道:「可惜這會兒魏漁不在,不能當面同他賀喜。」
「魏典學去了哪裡?」沈遙凌有點慌。
「哎喲,原來你還不知道。」郭典學笑道,「陛下一早就遣派車輿將魏漁接進了宮中,還特地到太學來了一趟,要走了魏漁之前寫下的所有文稿。魏漁恐怕日後要有大造化咯!」
「或許下回再見,就不能再稱魏典學,而是魏大人了。」
沈遙凌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若真是如此。
真不知道魏典學是想哭還是想笑。
不過,沈遙凌反正是壓不住心裡的高興,朝郭典學拜了拜。
「多謝典學!」
說完神色飛揚地跑上馬車,回家等消息去了。
卻不想,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宮中遲遲沒有消息來,沈遙凌著急地走來走去。
休沐在家的沈大人被她晃得眼暈,嗔怪道:「莫要著急,出不了什麼岔子的!」
「那可不一定。」沈遙凌越想越是害怕,「爹爹你不知道老師那個性子,極是簡傲絕俗,萬一惹惱陛下怎麼辦?」
沈世安搖搖頭:「陛下是惜才,才會留他這麼久,若真的覺得惱怒,早就將他趕出來了!」
沈遙凌仍是不放心,滿面焦急。
沈世安看在眼中,頗有醋意。
轉頭碰碰一旁的妻子,小聲嘟囔道:「平日裡我去上朝,乖囡在家,可曾這樣盼著我不曾?」
沈夫人回想一番,頷首道:「十年前或許有過。」
沈大人嘴撅得老高。
他倆嘀嘀咕咕,沈遙凌自然也聽到了。
她知道父親心中在計較什麼,跑過來坐好,輕柔蜜意地道。
「爹爹呀,老師這回能說服陛下真真是運氣好。況且他只是一介布衣,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老師需要顧忌的東西哪裡有爹爹這樣多呢?爹爹能幫我去向陛下面奏,已經是盡全力了,現在結果也很好,應該開心才是嘛!我感謝老師,就跟感謝爹爹一樣多呀!」
沈世安很快被哄得心平氣順,也忘了拈酸吃醋。
哼了兩聲,笑道:「倒也確實是少不了運氣。平日裡深居簡出的寧珏公主,卻恰巧就看見了那一篇文章,金口玉言自然引得全城轟動。你也放心,有公主力薦,陛下定然會更重視幾分。」
「嗯……」
沈遙凌心裡微微晃動。
寧珏公主也參與其中,總覺得不似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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