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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什麼原因,他都無所謂。

  正如他所說。

  不是自己掙來的功名,於他而言,很沒意思。

  寧澹像個悶葫蘆似的,皇帝也不好在他面前繼續埋怨。

  不甘心地嘀咕幾句,對寧澹轉開話題道。

  「宮中來了個外邦僧人,小淵,你見過了沒?」

  寧澹抬眸:「有所耳聞。」

  皇帝有趣道:「這瓦什麼什麼教是有些意思。竟宣揚有長生不老之藥,實在是膽大包天。」

  寧澹微微蹙眉。

  他打量著皇帝面上的神色,站起身。

  低聲勸道:「陛下,警惕妖邪之道。」

  皇帝嘆了口氣,點點頭。

  「朕知道,只是說笑罷了。」

  「不過,永生之事,哪個老人不渴求?」

  皇帝自嘲兩句,倒也不再執拗。

  轉到桌邊,目光落在一封已經閱過的奏章上,冷笑一聲,推到了寧澹面前,悵然道。

  「若非滿目都是此等臭魚爛蝦,朕又何嘗會盼著永生。」

  「當這一世皇帝,早已累透了。」

  寧澹眉色凝重,看向那摺子。

  裡面稟報的是北部雪患之事,流民流離失所,數量已經太多,難以控制。

  情況稟報得很詳細,似乎並無問題。

  只是言辭之間,並未見多少悲痛之情,末尾甚至還有閒心向陛下問安。

  寧澹放下摺子,又看向皇帝。

  年近六十的皇帝靠在窗邊,聲調滯澀,呢喃輕誦《孟子》。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而不知發,人死則曰,非我也,歲也。」

  「這大偃的官,可真好當。」

  「百姓無家可歸,只需推給嚴寒天氣,推給流年不利,推給那些可憐的百姓時乖運蹇,總之非己之過。」

  「還不如那群敢胡謅『永生』的僧人。至少人家,敢於不信命。」

  皇帝挺拔的肩背轉過來,眼角垂落,終究透出幾分老態。

  「小淵,你說,真的能為大偃披肝瀝膽的忠臣,究竟怎麼尋?」

  寧澹單膝落地,一掌抵在胸口。

  「臣為陛下護衛大偃安寧,矢志不渝。」

  皇帝立即將他扶起來。

  眼眸中閃動著欣慰,不捨得,以及不滿足。

  寧澹知道陛下提出此問,想要的並不是他,或者說,還遠遠不夠。

  他無法回答。

  寧澹陪侍著皇帝,直到有其他臣子來覲見,方才走出內殿。

  趙鑫賢自覺相送。

  寧澹在門外止步,偏頭低聲。

  「陛下近日憂思重重,恐勞心神,不能再這樣。」

  趙鑫賢愁眉道:「公子說的是。只不過,陛下也只有在公子面前才會這樣吐露心腹,平日裡,極難揣測到陛下的情緒。」

  寧澹頓了頓。

  又道,「瓦都里教的那幾個僧人儘早趕出宮去,免得成個禍害。」

  趙鑫賢又應了一疊聲的「是」。

  寧澹剛離開宮門,有個人落到他身側,低聲耳語。

  是向他稟報沈遙凌的去向。

  那人說完便離開,又消失在隱蔽處。

  寧澹唇線微微抿緊。

  他這幾天沒有再見過沈遙凌。

  此時即便想去,卻又有些退卻。

  他想到那日拒絕了他所有東西的沈遙凌。

  莫名有些。

  類似於害怕的情緒。

  沈遙凌身上,脫離他掌控的部分越來越多,好似流水從指縫中抽離。

  寧澹定了定神,屏去這種異樣感。

  今日大霧,眼見著就要到巳時仍未散去,三丈之外即白蒙蒙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人走進霧中,也覺得全身都像被沾濕了一層,冷膩不堪。

  寧澹腳程更快,候在轉角,等著馬車接近了,緩緩停下。

  一個粉氅姑娘從車轅上跳下來,小跑帶著蹦跳,就要進巷子裡去。

  寧澹呼吸放緩,倏忽接近。

  「沈遙凌。」

  他在三步外把人攔下,自白霧中現身。

  沈遙凌瞪大雙眼,似是把他當成什麼鬼魅,嚇了一跳。

  看清人後,她懵懂喊了聲,「寧公子。」

  寧澹抿了抿唇。

  又是寧公子,這三個字,為何聽起來,比那句「老師」疏遠這樣多。

  白霧阻擋了旁人的視線,他們能離近些也無礙。

  寧澹緩步走近,直到停在沈遙凌面前。

  他神色略為僵滯,低聲問:「你做什麼去。」

  沈遙凌只當偶遇。

  這附近,也確實是寧澹管轄的地盤。

  她攤開雙掌,示意自己兩手空空:「總之,光天化日的,不是去偷去搶,不是去幹壞事。」

  寧澹喉頭微哽,「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種煩躁感又隱隱而生。

  沈遙凌對他越客氣,他越能嘗到其中的尖刺,扎在他的舌面之下。

  他閉上嘴,不欲再用言語爭辯。

  轉而從懷中摸出一個盒子,塞進沈遙凌手中。

  沈遙凌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低頭打開。

  盒中用軟錦裹著一支髮簪,通體淡紫,是罕見的紫玉磨成。

  正與她那對耳璫相襯。

  沈遙凌看著那東西懵了下,下意識伸手要還給寧澹。

  寧澹動作比她更快,緊緊按住她的手背推回來,牢牢按在她腹部,那力道簡直像要打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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