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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休慌忙道:「臣、臣……禮部、禮部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混進來……陛下恕罪!」
陸屏擺擺手,揚起嘴角。
既然大家都看出來是嚴仞,那便沒錯了。
那確實是嚴仞!
想到這裡,陸屏毫不猶豫跑下台階,任由冷風灌進他的斗篷。
「陛下!陛下要去哪裡!」身後傳來達生焦急的吶喊。
「我要去找他!」陸屏回答。
瞬間,身後的大臣都炸開了鍋。
「使不得啊,陛下!」
「陛下切勿靠近,鐵水會傷到您的!」
「快來人吶,快來人攔住陛下!」
「莫叫嚴仞那奸賊傷了陛下!」
奈何為了場面好看,太極殿和承天門本就沒有預備太多守備的禁軍,誰都沒有預料到這回事。幾個文臣都沒陸屏跑得快,又是扶著帽子又是踩著袍角跌跌撞撞追下來,氣喘吁吁,而陸屏早已跑下了台階。
他穿過那些打煙花的內侍和吹拉彈唱的樂伎,跑到正盛開銀花的巨大花棚前面。
又是「嘩」的一下,目之所及全是金燦燦的火星,他更加感受到眼前震撼的景觀,心臟跳得更加劇烈兇狠。
趁著火星掉落,他探頭看去,嚴仞正拿著兩根木棍站在那裡,笑著看他。
身後傳來大臣們漸漸逼近的聲音。
「陛下啊!」
「老臣無能啊!老臣無能……」
「吳相公小心!」
「陛下啊!陛下……」
這些聲音又吵又令人煩心,陸屏回頭呵斥他們:「都別進來!」
說完,他彎腰鑽進了花棚。
身後又傳來慘絕人寰的痛哭。
陸屏恍若未聞,抬起袖子遮擋頭頂掉下來的火星,走到後面的第二個花棚時,迎面撞見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一把拉過他,迅速將他背後的斗篷帽子扯起來蓋上,道:「怎麼還鑽進來了?不怕燙到?」
是嚴仞。
一見到他,陸屏眼眶忍不住熱起來,淚水瞬間模糊視線。
嚴仞穿著如火一樣熱烈的朱紅色飛魚服,不僅扎著高馬尾髻,還在耳後編了幾條小辮子,好看極了。他把木棍交給身後的工匠,示意他們繼續打鐵水,工匠們又揚起鐵水,在他們頭頂炸開燦爛的煙火。
外頭的大臣們沒了聲音,料想也是惜命,不敢衝進火棚。
陸屏急忙解下自己的斗篷,高高舉起一半帽子,遮在嚴仞頭上:「你也不怕被燙傷麼?」
他比嚴仞矮,撐著斗篷很費力,嚴仞笑著抬手幫他撐起來,道:「沒事,我習慣了。」
兩個人靠得很近,陸屏能看到嚴仞漆黑幽深又含著笑意的眼瞳,能隱約感受到嚴仞消耗力氣後微微的喘氣和起伏的胸膛。他問:「你怎麼會在這裡打銀花?」
嚴仞緩聲道:「臣答應過陛下,會送天上的星星給陛下作為生辰禮。但實在摘不到天上的星星,只能以地上的星星作為代替,祝願陛下安樂如意,年年今夜。」
他的語氣低沉又溫柔,沒有任何愧疚,更多的是戲謔和自信。
聽聞打銀花需要經歷無數次夜以繼日重複的練習才能真正學會,陸屏擦掉臉上的眼淚,問:「你練這個,練了多久?」
嚴仞挑眉:「也沒多久,一個多月吧。」
這就是他晚上不回千秋殿的原因麼?
他們像置身一個巨大的星池裡,花棚還在連續不斷灑出紛揚的銀花,前面的花棚更是絡繹不絕,外面的人是看不到花棚里的人的,那些大臣也看不到他們在做什麼。
這裡隱秘又瑰麗。
嚴仞道:「快說,你滿不滿意?」
星星點點跳落在斗篷上、肩膀的衣服上,隨後熄滅消失。
「好看。」
陸屏點頭,踮起腳尖。
他傾身吻上嚴仞的嘴唇,義無反顧。
什麼年少的玩笑和逾矩不能當真,什麼大人之間要保持距離,什麼退避三舍躲著他。
通通都是狗屁。
陸屏什麼都不想了,什麼都不管了。
砰!
他聽到耳邊銀花再次盛開的聲音,聽到嚴仞猝不及防的吸氣,還聽到了不知是誰的混亂而響亮的心跳聲,他卻固執地沒有離開,反而是在嚴仞那兩片有些乾燥卻很溫熱的嘴唇上蹭了蹭。
他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探尋嚴仞的神色,卻忽然腰上一緊。
他被嚴仞一把攬進對方懷裡。
斗篷簌簌作響,又散落滿身銀花。
嚴仞俯身銜住陸屏的唇瓣,反將他深深吻住,錯亂的呼吸糾纏在一起,比周圍烈焰一樣的鐵水和銀花還要滾燙。斗篷把黑暗籠罩在兩個人之間,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他們。
箍在陸屏後腰的手臂力道很大,陸屏被迫仰頭承接嚴仞唇齒的掠奪,禁不住攀上他的側頸,被交纏不息的吻沖昏頭腦。
但陸屏知道自己很清醒。
嚴仞至少是喜歡他的。
即使只親吻這麼一場、出去後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即使只相好個一年半載、從此一別兩寬,即使嚴仞最後還是要和哪家的姑娘成家,陸屏也不後悔。
不知過了多久,唇瓣分離,陸屏有些接不上氣,別過臉微喘。
外面的銀花還沒有停歇,還有火星落在他們腳邊。
嚴仞的呼吸拂過陸屏的臉頰,濕熱的嘴唇若即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