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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岑騎著高大的戰馬奔馳而來,劈頭就問:「嚴仞呢!」

  宗昀只能如實告知。

  嚴岑當即變臉,冷哼一聲,立馬帶著兵調頭遠去。

  後來突厥兵敗退去,鎮北軍占據豐山高闕要地,宗昀回到營帳中,聽士兵說嚴仞回來了,是被嚴岑帶回來的,且身邊只跟著十幾個人。

  宗昀聞訊趕去,在一條亂石堆積的小溪邊看到了嚴仞和嚴岑。

  嚴仞頭髮凌亂,臉上沾了些泥跡,雙眼通紅,身上的戰甲凌亂不堪,樣子很狼狽,隨行的十幾個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像是經歷過一場敗仗。

  出去幾百人,回來只有十幾人,可想而知,嚴仞的突襲方法失敗了,而且敗得很慘。

  嚴仞坐在石頭上清洗自己的衣服,而後處理傷口,一言不發。

  嚴岑站在他面前,指著他大罵:「你以為你以前在啟安看那麼多兵書,就覺得自己很厲害了?尾巴翹到天上去了!我告訴你,那些都是紙上談兵!沒有實戰經驗,你就依然是個初出茅廬的黃頭小子!」

  「讓你跟著大部隊走,你做什麼偏要單獨離開!自以為是,逞英雄,急功近利!你一個人死了不要緊,你的兵呢!你的馬呢!他們的命須得你來負責,你擔得起嗎?」

  「若不是我去救你,你們這幾百個人就要全軍覆沒了!沒有能力就不要領兵,不要瞎跑,讓所有人都跟著你去送死!一千個人你都帶不好,從現在開始,你就只管好你自己吧!」

  嚴仞沒有狠狠敲打突厥一番,而是被自己老爹狠狠敲打了一番。

  他的千夫長的職位被嚴岑撤掉了,成了一個小兵,被宗昀領著,凡事都得聽宗昀的。

  宗昀很尷尬。

  也許是因為自己過失而葬送了手下幾百人的性命,那段時間,嚴仞變得沉默寡言,心性收斂了許多,每日悶聲種田,悶聲訓練,悶聲吃飯,悶聲睡覺。

  但少年人的鋒芒總也藏不住,經歷過幾次戰爭,他總是方陣中斬落突厥頭首最多的那個人,於是又開始被提拔,漸漸由千長、校尉再到將軍,能夠帶領上萬的士兵了。

  當上將軍之後,和嚴岑並肩作戰、交流溝通的時間多了,嚴岑才漸漸對他滿意起來。

  烏海是要塞,地勢險峻,易守難攻,突厥人盯得緊。

  正志九年秋天,鎮北軍和突厥再次在烏海交鋒,由於嚴岑上報朝廷請求的糧草還未到達輜重營,緊要關頭,糧草卻並不充足。

  嚴岑吩咐各營將領:「切勿將糧草不足的事傳出去,一定要穩固軍心,讓大家都吃飽。此事不難,我立即寫信送去周邊各大州縣,讓他們開倉濟軍,再寫奏疏快馬回啟安催陛下,等朝廷的糧一來,我們就無須擔心了。」

  聽嚴岑這麼說,大家都覺得形勢不差,宗昀的心也放了下來。

  當邊境軍隊缺糧草時,從北疆各大州郡縣調撥糧草,是天經地義的事。若州縣長官拒不調糧,耽誤作戰,是殺頭的重罪。

  但嚴岑送出去的信卻換來了最壞的回音。

  「嚴大帥,實在抱歉,去年收成不好,武威郡沒有足夠的糧食。」

  「嚴將軍,去年鬧旱災,興慶府沒有多餘的糧草了。」

  「侯爺,不是下官不拿,是上郡的糧倉實在拿不出來了,您去問問別的地方吧。」

  「……」

  嚴岑氣得在營帳里摔東西。

  當所有地方都拿不出糧草,便指定是故意的。大家都知道這個事實,卻一時想不出辦法。

  周邊郡縣不調糧,朝廷不派糧,突厥軍漸漸壓近,士兵們吃不飽了,終於意識到後勤出問題了,整個鎮北軍開始籠罩在絕望之下。

  偏偏這個艱難的時候,突厥兵卻有如神助,突然占領高地,蜂擁而至,大有要與鎮北軍爆發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戰的趨勢。

  嚴岑勒緊腰帶,怒道:「我們的士兵吃不飽,我們的馬也吃不飽,朝廷到底在幹什麼!」

  有人面露悲切,有人已經潸然淚下。

  此時,嚴仞在嚴岑面前半跪而下,道:「請大帥讓我帶一千親兵南下,我今天就去興慶府要糧,他們要拿不出糧,我就斬了那刺史的頭。」

  營帳內陷入沉默。

  良久,嚴岑點頭:「好。」

  出發之前,宗昀跟著嚴仞去見嚴岑最後一面,聽見嚴仞對嚴岑道:「您是鎮北軍的主心骨,要是和突厥打起來,您一定要注意自護,別傷到了。」

  只聽嚴岑哈哈大笑,拍拍嚴仞的肩膀,道:「小子,還記得我說過的麼?你爹我跟突厥打了一輩子仗,他們是什麼樣的我最清楚,想幹掉我,還得再等幾十年!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嚴仞哼了一聲,不服氣道:「不用幾十年,再等幾年,您安心養老,換我去斬突厥首領的頭。」

  嚴岑嗤道:「口出狂言!戾氣這麼重,天天斬這個的頭、斬那個的頭,小心到時回啟安,你那個相好的姑娘不要你了。」

  嚴仞:「……」

  嚴岑想了想,又道:「我不是養老的命,還是上戰場吧,就算死也要死在戰場上。不過,到時就要托你把我的屍骨運回啟安,埋在故土了!」

  嚴仞大概是覺得現在這話說得還太早,便沒有回答。

  他帶著一千親兵出發了。

  他走後,鎮北軍和突厥果然發生了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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