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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最先騎馬到的黑衣男子應聲上前,單膝跪在陸屏面前:「屬下多有冒犯,請公子恕罪。」

  陸屏一時不知道怎麼才好,只能點頭讓他起來。

  忽然後面一人道:「嚴仞,你不認得他?」

  嚴仞皺眉。

  那人大笑,誇張道:「他可是九殿下呀!」

  嚴仞看向陸屏:「哪個九殿下?」

  「還有哪個九殿下,這是皇后娘娘膝下照拂的那位九皇子啊!」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多了幾道吸氣聲,嚴仞的笑意凝結在嘴角。

  說話的人卻不察覺,對陸屏打招呼:「九殿下,好久不見啊,我是何新柏,我們在宮裡見過的!」

  陸屏看了一眼那人,有印象,但不多,他向來同這些世家子弟沒有什麼聯繫。他把雙兔佩遞給嚴仞,嚴仞示意宗昀接過,道:「子鏗方才多有冒犯,驚擾殿下在此看書了。殿下得空不?子鏗在宣陽坊設酒賠罪。」

  「不必了。」陸屏轉身向林子裡走去。

  嚴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殿下可是有事?殿下去哪裡呀?」

  「回宮。」

  嚴仞還是緊追不捨:「這兒離宮內還有段距離,宗昀,把馬牽過來給殿下騎回去。」

  「我不騎馬。」陸屏立刻道。

  何新柏高昂的聲音遠遠傳來:「莫不是九殿下不會騎馬吧?」

  陸屏無言以對。周圍的下人紛紛低下頭偷笑,仿佛見了什麼罕聞,高高在上的皇子竟與平民小兵一般,連馬都不會騎。陸屏不在意那些人的鄙夷,彎腰撿起樹幹旁的另一本書,又聽嚴仞笑道:「我可以教殿下騎馬。」

  「不必。」陸屏重複。

  身後的公子哥們一邊休整馬鞍,一邊繼續起鬨。

  「你教九殿下騎馬?怎麼教啊?」

  「還能怎麼教?手把手教唄!」

  「那九殿下豈不是又要臉紅了?」

  「哈哈哈哈……」

  嬉笑打趣的聲音縈繞在身後,陸屏只往山下走,卻聽到嚴仞說了一句:「宗昀,跟他們說先下山,我送殿下回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陸屏走得飛快,對方也跟得飛快,但氣息依舊沉穩,聲音清朗中帶著玩笑:「殿下,何新柏那小子渾頭慣了,說的話沒輕沒重,殿下不要往心裡去。」

  他是這裡最討人厭的登徒浪子,此時卻還有臉裝好人,陸屏心中更氣,走得更快:「我回去了,你幹什麼?」

  嚴仞卻跟了上來走在他身側:「殿下一個人下山,我不放心,既然殿下不騎馬,那子鏗一路護送殿下回去吧。說起來,殿下身邊怎麼連個宮人都沒有?那些人怎麼當差的?」

  陸屏不想聽他說話了。

  那人卻還繼續道:「殿下在白虎殿受太傅大人教習,難道讀的是《詩選》?怪了,怎麼與國子監不太一樣呢……」接著眼睛往他手上的《古文觀止》一瞟,輕笑,「原來是跑出來看閒書了。」

  陸屏冷哼:「沒有。」

  嚴仞道:「還在生氣?既如此,你為何不一開始就表明自己是九皇子?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皇子,以為是哪家的門生,所以才……」

  「那你也不能……」

  「不能怎樣?」

  陸屏氣極,這人明明知道,卻還誘他說出口。他算是明白了,嚴世子此人流氓至極,趕緊避開,以後能躲多遠是多遠。

  正想著,前面迎頭急匆匆走來一個太監,是達生來了。陸屏如獲救兵,還未等達生喚一聲「殿下」便拉著人走。

  身後的嚴仞停住了腳步。

  宗昀堪堪追上來:「主子?」

  嚴仞道:「不跟了,回去吧。」

  何新柏等幾個世家公子一路疾馳下山,在山下等了嚴仞許久才等到。低低的嘶鳴響起,嚴仞勒過馬頭,揚起馬鞭往何新柏身上輕輕一抽。

  何新柏無端挨了一鞭,大喊:「你瘋了!」

  嚴仞道:「你知道他是九皇子,怎麼一早不告訴我?」

  何新柏道:「原來你不知道啊,我以為你認得他呢!」

  嚴仞微微笑道:「我要是認得,還會讓他背詩?」

  他這笑有些滲人,何新柏只得賠笑道:「你不一直都是這樣嘛,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那裡站的是太子又如何?」他想了想又補充,「而且,那陸屏雖是九皇子,可這皇子還不如不當呢,在宮裡連肖貴妃身邊的閹人都不如。」

  嚴仞微微愕然:「怎麼說?」

  幾人一邊緩緩騎著一邊閒聊。

  「他生母是黎山園的一個小宮女,生下他後便被賜死了。陛下不喜他,所以他一直待在黎山園,大約七八歲才被皇后帶回宮中照看。我平日進宮也總不見他,就連陛下也不常見他,你說這樣的人,怎麼能跟太子和三皇子那等人相比呢!」

  嚴仞盯著前方的馬道失神,片刻後才道:「我說呢,怎麼從來不知道陛下有個九皇子。」

  何新柏笑道:「那今兒見了,你覺著怎樣?」

  嚴仞微嗤:「沒有半分皇子的模樣,像是……像是塤,這種樂器很沉悶。」他又轉而道,「但應當也很美妙。」

  何新柏大笑:「你還這樣說他?你今日那樣逗弄他,他記恨你還來不及呢!」

  嚴仞不以為然:「是他自己不表身份。我若是他這樣的身世啊,非在泥潭裡闖出一片自己的天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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