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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小痴輕輕皺眉,道:「這身衣服原本不是我的,是昨日那伙劫道的強人迫使我與他們換了衣服。」
仗著南宮靈沒見到當時的情景,她開始毫不猶豫地甩鍋給那幾人。
「或許他們便是百花門的人,或許他們是在躲避誰?難道說昨夜襲擊我的人便是他們要躲的人?」
魚小痴愁眉不展,一副自己也糊裡糊塗的樣子。
她的臉色本就蒼白,提及那伙強人時聲音更是難掩驚惶,倒是叫人不忍再苛責。
她昨夜險些死在那漢子的手下,如今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只憑一件衣服,又如何能判定她便與百花門有關呢?
若非那道百花令加之要引開戴獨行的注意力,南宮靈倒也不會緊抓著百花門不放。
短短一月間,一道橫空出世的百花令不知已攪動了多少江湖人的心。
「南宮靈,這個小姑娘既然的確不知,便也不要再為難她了。」一道女聲突然插入了兩人的談話。
青石小路的盡頭,一黑衣女子靜靜地望著他們。
女子臉上蒙著層厚厚的黑紗,遮擋了她的容貌,也將魚小痴好奇的視線擋在了外面。只瞧她周身風度,魚小痴只覺得她的年紀定然不會很大。
南宮靈立刻垂下頭來,對這女子躬身恭敬道:「一切都聽夫人的。」
夫人只定定地瞧著魚小痴,雖隔著層黑紗,但她的視線卻仿若實質。
良久,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朝魚小痴招招手,道:「小姑娘,跟我來。」
魚小痴朝她走過去,兩人並肩而行。南宮靈落後一步,跟在她二人身後。
三人走到不遠處一處涼亭,夫人引魚小痴落座,南宮靈袖手站在一旁。
夫人對南宮靈道:「我與這位姑娘單獨說一會兒話,你不必侍奉,去瞧瞧你義父吧。今日戴老爺子能來探望他,他還是很高興的。」
南宮靈再度垂手稱是,道:「那我便不打擾夫人了,夫人若有其他吩咐,喚我便是。」
說完,他乾淨利落地退出了涼亭。儼然一副奉義母的話為圭臬,孝順異常的模樣。
魚小痴始終開著地圖,只見南宮靈退出院子後並未離去,反而停在了院外。
陽奉陰違,就知道你不是你爹的好大兒。
夫人久久凝視著魚小痴的臉,瞧著瞧著,她的肩膀竟微微顫抖起來。
魚小痴握住她放在膝頭的手,輕輕道:「姐姐?」
淚水打濕了覆面的黑紗,魚小痴有些手足無措,不明白這位夫人為何會突然如此悲傷。
她只得抽出手帕,遞到這位夫人面前。
這位夫人儀態不凡,卻在她這一陌生人面前失態,可見確然是悲傷難以自抑。
她既未開口傾訴,魚小痴也只是默默地陪著她,未曾多言。
魚小痴不知,她見這位夫人陌生,這位夫人卻對她並不陌生。在她昏迷的一整晚,這位夫人主動照顧了她一整夜。
這一夜,夫人長久地望著她這張臉,前塵往事也隨之一一湧上心頭。
夫人的失態很快便結束了。
她的視線又落到魚小痴的臉上,語氣複雜道:「這世上,……恐怕再不會有比你更美的人了。」
魚小痴搖頭,輕輕道:「總還是有的。」
夫人苦笑一聲。
片刻後,她似下定了什麼決心。
她平靜道:「曾經,江湖眾人將我視為全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可二十年前,我容貌盡毀。現在,只能終日以黑紗覆面。」
她看向魚小痴,道:「你若不想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便絕不能在外以真容示人,更不能……像我年輕時一樣,流連在那些痴迷你容貌的男人中。他們或許財勢不凡,或許英俊多情,但若你同他們攪在一起,你的名聲遲早會被傳揚出去。」
「到那時,這世上最可怕,最惡毒的魔鬼就會找上你!她絕受不了這世上有比她還美的女人!」她的聲音無比肯定卻又難掩悲涼:「你會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一個名字在魚小痴心中呼之欲出。但名字到嘴邊,她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忍不住道:「那個人是誰?」
她的聲音很輕,生怕再刺激到這位好心的夫人。對魚小痴來說,這只是遊戲的一段劇情。但她卻也明白,對這位夫人來說,這也是她一生難以擺脫的噩夢。
她與魚小痴素不相識,本不必再提起這場噩夢。但她看著魚小痴的那一晚,便似看到了她當年的自己。
她說出了那個她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提的名字。
——石觀音。
牆內牆外,兩個人同時為這個名字震驚了。
魚小痴愣住了,怎麼是石觀音,她不是楚留香的此生真愛嘛?
南宮靈也懵了。他雖對任慈有恨,但他到底自幼在任慈身邊長大,對夫人這個義母他還是有感情的。
他怎麼也沒想到,夫人口中那陰毒到令人膽寒的人竟然會是他的親生母親!
兄長口中忍辱負重,飽受磨難的母親和夫人口中毀人容貌的石觀音,南宮靈怎麼也無法把她們看作是同一個人!
牆內,魚小痴怔怔地點頭。為安夫人的心,她對人再三保證,絕不會令自己聲名遠揚。
借著機會,她嘆了口氣道:「夫人,我尚有不得不辦的事,恐怕不得不離開此處,踏足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