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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期的盛羽成了整個大院最叛逆的人。白嫩的皮膚曬成了小麥色,五官長開,軟萌感消逝無蹤,眉眼間皆是桀驁不馴,身子勁痩,力量驚人,腹肌如同精工雕琢,打起架來出手兇悍,幾乎找不到對手。

  那樣的盛羽,占領著他的所有注意。

  還不到16歲,他就明白自己喜歡上了盛羽。別說在那個年代,就是今時今日,也算徹頭徹尾的早戀。

  早戀的對象還是一位同性。

  十來歲的男孩,表達喜歡的方式各有各的蹩腳。總結起來無非是——我喜歡你,我就要欺負你。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找到滿滿的存在感。

  他卻要自認「成熟」一些,很少欺負盛羽,害怕被盛羽、旁人發現自己的心思,於是總是在盛羽跟前提另一個人。

  「沈棹真可愛。」

  「沈棹好像考了他們班第一。」

  「沈棹過來了,哎你又臭臉,你看看人家沈棹就從來不黑臉。」

  說著,還扯了扯盛羽的唇角。

  有段時間盛羽老是躲著他,一副懶得跟他說話的模樣,只有他跟人約了架,盛羽才會中途殺到。

  18歲時,盛羽選擇了入伍,而他選擇了念書。

  他沒有跟盛羽告白,也不知道盛羽是如何看待自己,但早已摸清內心——他要盛羽,這輩子只要盛羽。

  為了將來跟盛羽在一起,他不能像盛羽那樣從軍,必須走一條不受父輩控制的路,從家裡完全獨立出來。

  他要成為盛羽最堅強的支撐。

  可是盛羽沒能等到那一天。

  噩耗傳來時,他在大洋彼岸因悲慟昏迷,頭部由於撞擊而受傷,趕回國時盛羽已經下葬。

  即便沒有下葬,他也無法送盛羽最後一程。

  秦黎說,盛羽被炸得支離破碎,血肉殘片根本拼湊不出一具完整的身體。

  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被家人送進了精神病院。

  當年年紀小,很多事情看不透,他用沈棹蹩腳地騙盛羽,盛羽也從來不曾向他袒露心跡。

  那時候他猜不出盛羽的心思,不知道盛羽是否喜歡自己。而一腔傾慕亦有遮掩不住的時候,他告訴了自己最鐵的兄弟秦黎。

  21歲時秦黎發來一張盛羽的照片,被他洗印出來放進相框,當做珍寶。

  這一放,就是漫長的九年。

  過去不知盛羽心中所想,年歲漸長,回憶盛羽當時的言行,才幡然明白,盛羽那些彆扭的逃避下,藏著深深的眷戀。

  時至今日,他早已明白自己是被盛羽愛著的。但盛羽無法像他一樣成長為成熟的男人,他的心思,盛羽至死也不知道。

  他時常想,如果能夢見盛羽,一定要說出那三個字,可盛羽從來不到他夢裡來。

  看到盛羽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卻仍舊顫抖地伸出手,想要將盛羽拉進懷裡。

  可他還沒來得及將遲來的告白宣之於口,盛羽已經吻住了他的唇。

  他聽見盛羽說:「再見,我愛你。」

  然後在他懷裡漸漸變得模糊,最終消散無蹤。

  他茫然地站在灰暗的天地間,許久,苦笑著勾起唇。

  上揚的唇角被滑落的淚水親吻,他重重跪地,無聲痛哭。

  原來八年後在夢裡的重逢,是為了一場鄭重的道別。

  第20章 尾聲

  在成頃無故昏迷的第三天,醫院終於查出了他的病因——重症預後綜合徵。

  他始終沒有醒來,生命體徵卻一直是穩定的。

  肖衢給他安排了最專業的護理團隊,卻很少親自去看他,也再未去過花拾。

  熱鬧了一個月的別墅再次冷清下去,肖衢支走了管家與侍者,偶爾去待上一晚上,試圖再次在主臥里夢見盛羽。

  但總是長夜無夢,安睡到天明。

  那日醒來,他頭痛欲裂,一抬手,竟然抹了滿手的淚。夢裡的情緒撞進現實,心像被撕裂成千萬片,隨著盛羽的消逝而跌落無蹤。

  盛羽終於來見他了,告訴他「我愛你」,告訴他「再見」。

  八年前他們來不及說愛,也來不及道別,如今一切都畫上了休止符。

  他從床上起身,搖搖欲墜,幾乎沒注意到睡在一旁的成頃。這個夢預示著結束,明明是與過往無異的早晨,有什麼東西卻不一樣了。

  推門離開之前,他看了看成頃,心跳忽地一滯,悵然若失之感鋪天蓋地般襲來。

  那種熟悉的、親昵的、懷念的感覺沒有了,正在安睡的青年精緻漂亮,蒼白得恰到好處,於他而言,卻只是一個尋常的陌生人。

  他沒有試著叫醒成頃,看了看掛著的軍禮服,幾乎是以逃離的方式離開別墅。

  一整日,都過得心不在焉,直到管家打來電話,驚慌失措地說:「肖先生,成少爺出事了!」

  成頃陷入昏迷,被送入重症監護室。

  說來古怪,他時常將成頃當做盛羽,此時卻再也找不到那種心情。

  成頃沒有親戚,他承擔了所有費用,花拾的經理不住向他道謝,他什麼也沒說。

  日子突然回到了過去的軌道,沒有成頃,更沒有盛羽,陪著他的只剩下相框裡的老照片。

  再也沒有夢到過盛羽,可也再沒有做過噩夢。

  半年後,成頃醒來了,身體非常虛弱,喪失了被打致重傷之後的所有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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