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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的是,大哥的僱傭兵團仍叫「風柏」,風中之柏。

  他卻道風中之柏易摧折,從此「風柏」消亡,「孤鷹」逆風起航。

  回到從小生活的莊園那日,他於簇擁之中聽到一聲與周遭氣氛格格不入的「小柏哥哥」。

  這一聲就像一枚針,輕輕扎在他的太陽穴上。

  視線移轉,最終落在秦軒文身上。

  心臟極輕微地動了一下,又聽秦軒文哭著喊:「小柏哥哥,我是阿崽!您的阿崽。」

  他錯愕了一瞬。

  阿崽,小柏哥哥……多麼稚氣的稱呼。

  可是不管是小柏哥哥,還是柏小少爺,都已經隨大哥一起死去了。

  一年之前眾人稱大哥為「柏先生」,十來年前「柏先生」是父親柏雪。如今,「柏先生」這一稱呼像裹挾著風雪與血腥的王冠,落在了他的頭頂。

  「柏先生」,是無情、強大、殘忍的代名詞。

  他忽然覺得秦軒文很陌生,覺得和秦軒文共度的四年像上輩子的事。

  他竟然曾經將秦軒文看做弟弟,這真荒唐。在人群中大喊「小柏哥哥」的,明明是個小孩兒啊。

  怎麼會是他的弟弟?

  怎麼會是他的玩伴?

  六歲的年齡差,忽然被拉長翻倍。他再看秦軒文,只覺得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兒。

  他卻是長輩。

  想來不是秦軒文變小了,是他在爾虞我詐腥風血雨中過早成長。

  他回莊園的次數不多,偶爾落腳,住的是大哥的宅院,再未去過小時候住的地方。

  那僻靜的一隅,索性留給秦軒文。

  「孤鷹」尚是稚鳥,殺兄之仇雖報,但強敵環視,一分差錯便可能招致滿盤皆輸。

  他從起飛之日起,就明白自己不能停下來了。

  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忘了被遺留在莊園裡的秦軒文——他太忙,忙著暗殺對手,又忙著躲避對手的暗殺,忙著締結盟友,忙著招募部下,又忙著故布疑陣,衡量盟友與部下的忠心,讓合作者相互制衡。

  某次前往集訓營,方知秦軒文已經在那裡接受了時間不短的訓練,被高強度的訓練與流言蜚語折磨得遍體鱗傷。

  人們皆說,秦軒文是「腦髓」的餘孽,處心積慮,欲要了柏先生的命。

  倒是奇怪,他久不信人,看人總是帶著三分揣測七分懷疑,可這個正兒八經的「威脅」卻半點威脅不到他。

  秦軒文會要了他的命?

  不可能。

  這小孩兒怎麼會要他的命?

  小孩兒望著他,一如當年在雪地上那樣,滿眼祈求,如望著唯一的神祗。

  「柏先生,您相信我,我想為您效勞!」

  教官說,秦軒文資質太差,不應留在集訓營中。

  他卻做了個意氣用事的決定——留下秦軒文,並在秦軒文後腰上紋一隻鷹。

  為什麼?

  不知道。

  大約是清楚這小孩兒永遠不會背叛自己。

  大約是秦軒文的目光令他想起了過往。

  又或者只是因為,秦軒文是特別的,是他過去與將來僅有的、僅剩的一線善心。

  秦軒文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已經穿上了「孤鷹」一隊的制服,明明器宇軒昂,卻稚氣未脫,眼神熱烈似火,專注地看著他,不肯別開視線。

  他知道,這小孩兒在T國接受過改造。

  T國是個相當混亂的地方,器丨官交易橫行,各種人體實驗只有普通人想像不到的,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他向來不支持這種實驗,得知秦軒文跑去做實驗時已經遲了。

  好在人平安回來,看樣子改造得相當成功。

  小孩兒對他很忠心,這種忠心說起來很複雜——旁人也忠心,但小孩兒的忠心透明而純粹,他偶爾看小孩兒的時候,總覺得對方身上有光。

  兩年後,小孩兒十八歲了,在他面前脫掉衣服,不肯走,笨拙地引誘他,固執地要做那些美人們常做的事。

  失去大哥後,他逐漸明白,柏家的人出生就扛著宿命。

  他不喜歡爭鬥,不喜歡殺人,卻不得不為之。

  他已經無法主導自己的將來,卻可以讓柏家的宿命停在自己這一代。

  外人傳言「柏先生好男色,床上美人不絕」。其實他不好男色,亦不好女色,他的心早就冷硬,容不下分毫情感。

  他挑的美人美則美矣,卻愚蠢淺陋,最易利用。

  至於真正為他做事的人,他有個規矩——不與手下發生關係。

  秦軒文成了例外。

  也許在他這兒,秦軒文從來不單是一個手下。

  若一定要給秦軒文打一個標籤,那絕不是「手下」,而是「他的」。

  他的秦軒文。

  他對秦軒文絕說不上寵愛,反倒極為苛刻,唯一一次親自體罰手下,對象就是秦軒文。

  鞭子揮下,毫不憐惜。秦軒文在他視線中震顫,仍舊發著光。微小卻固執的光,竟一點點驅散他眼中的濃黑。

  沒人知道秦軒文之於他的意義。

  情與欲皆太淺薄,秦軒文是一簇亮光,一段念想。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改造出現了後遺症,秦軒文居然能以男子身懷孕。

  這無異於天方夜譚。

  知道此事時,秦軒文已經懷孕三月,而他與秦軒文的第一個孩子已經沒有了,是在保護遲幸的任務中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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