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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也沒提過那位殿下呀。”
“真是奇怪。”其中一個小丫鬟壓低聲音:“皇上就殿下一個兒子,皇后娘娘為何總將心思全都放在公主殿下身上,若是日後那位殿下即位了……”
“那也要能即位才行。”她身邊的丫鬟推了推她肩膀,聲音小得姜真幾乎都聽不見了:“你看……聖上的意思……對那位……”
姜真沒再聽下去,也沒戳破這兩個比她還小些的宮女,讓她們擔驚受怕,轉身靜悄悄地回房了。
皇后躺在榻上,翻身時時不時發出嘶啞到仿佛要斷裂開的咳嗽聲,姜真去扶住她,她咳得費力,一口唾在姜真裙擺上,夾雜著點點血跡,姜真扶著她的手僵了僵。
“你也瞧不起我。”皇后抬眼看她,臉色枯黃,吐了一口氣,又慢慢收回,眼眶裡還是濕的,眼球爬滿了血絲:“我精心培養你這麼多年,你女紅文采,哪個比得過別人,京城哪個不想求娶唐姝,哪個又知道你?枉費我這些年為你打算,早知道你是個這樣的白眼狼,當初你生出來的時候,就應該讓丹婆婆掐死你。”
聽她又開始說這些沒完沒了的抱怨,姜真面不改色,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母親,早些休息吧。”
皇后一臉失望地看著她,姜真習以為常,給她掖了掖被子,才出去換衣服,動作嫻熟連貫,已經不是第一次應對。
她閉上眼,腦海里還能清晰地浮現出皇后失望的神情,母親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呢。
讓她也一樣痛苦,一樣歇斯底里地回應嗎?
姜真還是派了幾個信得過的人,去查了皇后當年生姜庭時的往事。
她猶記那兩個宮女的話,皇后宮裡的宮女都敢這樣議論,想必背地裡的閒言碎語更多。
姜庭出生時,她還不怎麼記事,後來也只是知道,父皇母后並不喜歡弟弟。
她理解的不喜,只是她能想像的不喜,畢竟她也並不受寵愛,但從沒想過,是連一頓好飯都要從狗嘴底下搶來的“不喜”,姜庭這么小的孩子,好歹也是皇家血脈,沒有父皇的默許,怎麼會有下人不要命了敢這麼對他。
皇后日益病重,皇帝不僅不問,還像是故意氣她似的,日日將青夫人召進宮,折辱之下,皇后的臉色很快就愈發灰敗。
太醫話里話外的意思,便是沒有多少日子了,姜真點了點頭,心裡意外地沒有多少感覺。
人命如塵土,稍稍觸碰,仿佛就潰散了,無論天潢貴胄還是平民百姓,也只在此事面前平等,皇后新喪,姜真跪了幾日,前些日子為了封離求情的舊傷復發起來,腿愈發不舒服。
姜庭趕她回去,姜真也睡不安穩,除了腿疼,自從回了葛陽宮開始,就開始頻頻做噩夢。
夢裡常常聽見真切的水聲,很近又似乎很遠,她沉溺在水中,身體變得很輕盈,仿佛袒露於天地,無處遁形。
冰冷黏膩爬上她的小腿,滑膩的觸感就像蛇腹或者泥鰍,哪怕在夢裡,姜真也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如同觸手一般的東西挽住她的四肢,環著她的腿彎把她抱起來。
黏糊糊的東西盤踞在她的胸口,四肢百骸都纏得發麻。
暖和的液體,宛如母胎一樣包裹著她的身體,密不透風,接近窒息。
她掙扎著,哭泣著,在難以移動的夢境中,抓住了一個人的手,和他手心相貼。
他仿佛纏在她身上,舌尖舔過她的眼角,濕漉漉的,仿佛還帶著刺,眼皮刺痛得她蹙起眉頭,姜真竭力推開,貼在她身上的東西反而纏得更緊了,沒有絲毫屬於人的禮數可言。
姜真感覺到了他的皮肉下明顯的骨頭痕跡,仿佛只是一層披著皮的骨架,她的指甲划過他的脊背,卻只是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
明明不著寸縷,姜真卻感受不到任何曖昧的氣息,她被抱在懷裡,仿佛被圈養的食物,待宰的幼獸,隨時可能被吞食。
那不人不鬼的東西,輕柔地纏在她的腰間,聲音蠱惑:“你想要的是什麼?”
姜真眼角通紅,或許母親的逝去,她心裡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但其實現在她腦海里已經一片混沌,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母親……”
她渴望的。
她想要的。
不過是一份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所以才耿耿於懷,深埋心底。
她也覺得,仿佛有的東西,有的人生來就有,沒有的也只是命數,這輩子無緣父母親情,她運氣不好罷了。
唐姝即便再任性,也有母親為她保駕護航,或許得到愛,與後天的努力沒有半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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