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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
姜真覺得修道之人大抵心思單純,況且他還活不了幾年了,說話才會這麼誇張:“你與其和我說這樣的空話,不如好好練功,讓自己多活幾年,太醫說你的身體像個漏風的篩子。”
伏虺順勢抵唇,輕咳了幾聲:“我身子向來如此,已經藥石無醫了,生死有命,殿下不必為我擔憂。”
……她根本沒在擔憂他。
她還是覺得伏虺身上,有股讓她不舒服的氣息,有種被蛇纏上的感覺,無聲無息,但是致命。
姜真推了推他的胸膛,小聲說道:“你別離我那麼近。”
他聽了抱怨,移步站起,還緊握著她的手,稍稍用力,將她的身子扶起來。
他不願意放手,只是溫和地看著她,手心被她染上一點溫度:“殿下,今晚不去想其他事,好嗎?”
姜真全身上下都柔軟得像是一捧水,唯獨嘴很硬。
“我什麼都沒想。”
他神情愈發溫柔,眼神透過高牆,聽見了遠處細碎的爆竹聲,這在平時是沒有的。
姜真也聽到了:“平日裡都有宵禁,上元附近三天,不用遵守宵禁的規矩,外頭會熱鬧些。”
“殿下想看看嗎?”伏虺說道。
“我在禁足。”
姜真無言以對,而且她也沒有那個心情湊熱鬧。
伏虺牽著她的手,纏繞著她細細的手指,冰涼而微妙。
因為身量不同,她的手比伏虺小得多,伏虺的手幾乎比她長一個指節,把她握在手里,還會輕微地晃蕩。
他晃了晃她的手,聲音柔軟得像是在撒嬌:“殿下,是我想看。您施恩布德,就讓讓我這個……將死之人吧。”
伏虺唇色殷紅如血,仿佛下一秒就要咳出來,她看著他那張蒼白又美麗的臉,終是說不出拒絕的話。
伏虺一點點攥緊了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周圍的景色跟著一步一換。
姜真若有所感地回頭,低聲道:“我好像聽見了很大聲的鳥叫。”
伏虺語氣平靜:“殿下的院子裡,怎麼會有鳥?”
姜真也懷疑是自己幻聽了。
但這聲鳥叫真的很尖銳,也很洪亮,已經有點刺耳了。
姜庭之前還和她說,在她院子裡看到了一隻大鳥。
伏虺餘光看見她的神情,眉梢柔了幾分,原本淡漠的神情,轉化為一種無聲的柔軟。
他捂住姜真的耳朵,手上的薄繭冰涼地貼在她耳廓,他低下頭,手圈著她,像是一個擁抱。
“閉眼。”他說。
姜真閉上眼,又重新睜開。
伏虺背後的夜幕里,綻開一朵比一朵更絢麗燦爛的煙火。
她愕然地望著他,眼裡倒映著天際、星辰和璀璨的光。
伏虺在剎那,心中一動。
緊接著,又是無數道彩光拖曳噴出,染得夜幕流光溢彩,燃燒殆盡的白煙,像是雲霧一般在身邊流動。
姜真緩慢地眨了眨眼,周圍嘈雜的聲音仿佛在這一刻,才統統湧入耳中。
她站在洶湧的人潮之中,擦肩而過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小孩從大人們的間隙中鑽來鑽去,時不時推了這個,搡了那個。
熙熙攘攘,絡繹不絕,人語喧譁,與高牆後一片死寂的皇宮,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姜真怔怔地走入了人間。
伏虺和她安靜地穿過這條街道,燈籠在門匾上搖晃,投在他們倆身上,是一圈朦朧又奇怪的光。
上元節遊街看燈,是歷來的習俗,街上幾乎人人都戴著面具,前呼後擁。
伏虺側過臉看她,不知何時停在了一家首飾攤前,拿起上面掛著的彩繪儺面,隨手放在了她臉上。
姜真說道:“很醜。”
“不醜。”伏虺說道,手指剮了剮她的面具:“戴著,可以給殿下驅邪去晦。”
姜真將信將疑地摸著臉上的面具,寬大的面具幾乎遮擋了她的整個臉,只露出眼睛處的兩個洞。
她站停在小攤的銅鏡面前,光滑的鏡面倒映出她臉上的面具,看不大清楚,只看見黑黑紅紅的,像是一張鬼臉。
“……”
姜真重複了一遍:“好醜。”
賣面具的攤販是個和氣的大嬸,聞言探出身子。
伏虺在她後面說道:“她年紀尚小。”
“噢噢,啊呀,小孩兒說話,莫怪莫怪!”她雙手合十,拜了兩下,對著姜真解釋:“這可是聖祖。”
大燕修仙之風盛行,各門各派的,只會拜自己祖宗,拜神的並不多,姜真沒聽說過,覺得這可能是某種民間信仰。
她沒在意,臉湊近了一些銅鏡,映出臉上面具的紋路,那黑色,竟然是一片一片細緻畫就的蛇鱗,而紅色,是面具上勾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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